夜明惨白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决绝的笑，她胸口的血洞触目惊心，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神空洞而坚定。夜明羸弱的魂魄，脱离肉身的那一瞬，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直奔帝王宫的中心——那张巨大的九尾狐皮而去。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像一只即将羽化的蝶，凄美而决绝。
    寓迦脸色骤变，脱口而出：「不好！」
    可惜，为时已晚。
    夜明的魂魄已没入那张巨大的九尾狐皮之中。狐皮猛地一颤，原本死气沉沉的皮毛瞬间焕发出耀眼的白光，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空中翻滚，发出阵阵低鸣。
    顷刻间，帝王宫内原本森严的结界如同蛛网般寸寸碎裂，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席卷开来，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那张原本死气沉沉的九尾狐皮，竟仿佛活过来一般，皮毛泛起莹莹白光，九条巨大的狐尾在空中摇曳生姿。它腾空而起，在阳城半空盘旋一周，犹如神明降世，带着圣洁的光辉，俯瞰着芸芸众生。
    白光闪过，九尾狐皮冲入人群，稳稳地托起奄奄一息的胡九，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那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高空之上，莲笙被噎鸣禁锢着，眼睁睁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快要窒息。
    「噎鸣，放我离开吧！不然……我们真的会变成仇人的。」莲笙扭头望着噎鸣，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一丝警告。
    噎鸣看着莲笙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一痛，却也知道自己此刻再阻拦也无济于事。他颓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莲笙得到自由，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绿光，追着那九尾狐皮而去。
    姒杼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都像是傻了一般。他不敢相信，夜明竟然会为了那只狐妖，做到如此地步。可怀中夜明奄奄一息的身体，却又让他无法忽视。
    「阿姐……阿姐……」姒杼颤抖着呼唤着夜明的名字，眼中满是惊恐和悔恨。
    一众巫医慌乱地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为夜明诊治。好在夜明只是魂魄离体，肉身尚存，经过一番紧急救治，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寓迦站在一旁，看着远去的九尾狐皮和紧随其后的莲笙，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夜明和几近崩溃的姒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这场闹剧，最终竟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收场。
    莲笙追着九尾狐皮飞出阳城，来到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狐皮缓缓降落，将胡九轻轻放在地上。莲笙落在胡九身旁，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和虚弱的气息，心中一阵刺痛。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小狐狸，你怎么样？」莲笙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胡九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莲笙，虚弱地笑了笑：「师父……你来了……」
    莲笙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别过头，不去看他：「一定很疼吧？」
    胡九的笑容更加苦涩，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
    「师父……」胡九的声音越来越低，意识逐渐模糊，「我……活着见到你了……」
    莲笙这才注意到，胡九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寒冰，他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羽化成仙似的。她心中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还没来得及探查胡九的伤势，身旁那托着胡九的九尾狐皮猛地一颤，原本莹润的光泽迅速黯淡下去，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上。
    「夜明！」莲笙惊呼一声，扑到狐皮旁。皮毛上裂开一道道细纹，像是破碎的瓷器，点点星光般的魂魄碎片从中飘散而出，夜明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没用的……这皮子……撑不住了……」
    她试图封住狐皮上隐隐浮现的裂痕，想要阻止夜明的灵魂逸散，却如同用筛子舀水，徒劳无功。
    这九尾狐皮，本就是姒杼攻打青丘的战利品，一张死皮而已。姒杼以它为媒介，激发了胡九体内凤天的神识与戾气，这才有了方才惊天动地的一幕。如今夜明拼尽全力，将自己的魂魄生生塞进这狐皮之中，灵魂早已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莲笙想将夜明的残魂引入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如今这副残破之躯，如同破败的容器，根本无法容纳如此脆弱的灵魂。
    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莲笙无助地哭喊着，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有人能帮帮她，哪怕帮她拖拖时间也好。
    罡风猎猎，撕扯着莲笙单薄的身影。她眼睁睁看着胡九与夜明魂魄飘摇，明灭如风中残烛。精纯的仙力如涓涓细流般流逝，却只够救一人。莲笙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救胡九，夜明便会永坠黑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救夜明，胡九亦将化作尘埃，散落天地。这抉择，比剜心剔骨更让她痛不欲生。莲笙指尖颤抖，却只能渡一方生机。两难之境，剜心之痛，她宁愿魂飞魄散的是自己。
    「啊——」莲笙仰天长啸，悲恸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上神痛哭，天地同悲，风云变色，草木低垂。
    微风拂过，望着胡九那逐渐消散的灵魂，以及那早已残破不堪的身体，莲笙颤抖着为他合上了双眼。他的灵魂，如同轻烟般，逐渐消散，最终消失于无形。
    天空这时一只青鸟掠过，莲笙眸光一闪，抬手将青鸟摄入手中。她将夜明那脆弱不堪的魂魄碎片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倾尽全力塞进了青鸟的身体里。
    做完这一切，莲笙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倒了下去。世界在她眼中逐渐模糊，黑暗吞噬了她所有的感官。
    就在莲笙倒下的那一刻，一个身穿紫色长袍，面容俊美却冷若冰霜的男子出现在了她面前。他身材修长，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一双狭长的凤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仿佛比那九渊之气还冷。
    他俯视着莲笙，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啧，把自己折腾的如此狼狈，结果还是逃不掉……」
    「啧，你看，把自己折腾的如此狼狈，结果还是逃不掉……」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莲笙，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莲笙散落的发丝，在指尖缠绕，玩味地笑道，「现在开始，你属于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