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笙笑声未落，老族长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她浑浊的双眼迸发出慑人的光芒，一字一句，如同冰锥般刺向莲笙：「姑娘，莫要欺人太甚！我牧云一族虽无男儿，不代表我们好欺负！你若执意如此，就别怪老身不客气！」
    「老族长，真的是我在欺你吗？」莲笙脸色骤然凝重，直视着老妇人，墨绿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如同舞动的毒蛇，「那石头从未挡住过你族人的自由，能挡住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穆云听到莲笙如此说，先是一脸的震惊，仿佛被人揭穿了隐藏多年的秘密，随后狠狠的瞪向虞武，眼神中充满了质问和愤怒。虞武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仿佛在说「这可不关我的事」。周围的族人也是一脸震惊，人群中顿时热议沸腾，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突然一个女子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大胆地质问穆月道：「族长，这姑娘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老族长用力的将拐杖拄在地上，拐杖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压抑的怒火即将喷涌而出。「她胡说八道的，你们也信吗？你们能不能出去，你们自己不知道吗？」她怒吼道，声音嘶哑而尖锐，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在绝望地嘶吼。
    「是呀！」顿时人群中有人附和道：「我们每次想出去都会被一张无形的墙拦住去路，根本出不去！」
    莲笙见状，无奈地笑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怜悯。随后她又看向穆云，语气变得尖锐起来：「圣女大人，他们不清楚，你难道也不清楚吗？」
    鸠杖轻颤，老族长浑浊的目光落在穆云身上，心中似有万千磐石翻滚，激起层层浊浪。莫非是她与虞武二人露出了什么破绽，竟被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一眼看穿？
    「你…你胡说什么？」穆云有些慌张，眼神闪烁不定，不敢与莲笙对视。随后她强装镇定的怒怼莲笙道：「休要想离间我们族人之间的感情！」
    莲笙见这娘俩还在嘴硬，不愿如实相告，无奈的叹气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素手一挥，一团绿色的光芒在她掌心凝聚，逐渐形成一个光球，光球中隐约可见一些画面。
    「既然你们不愿说，那我就帮你们回忆回忆！」莲笙冷笑道，将手中的光球抛向空中。光球在空中炸裂开来，化为点点星光，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幕，光幕中开始播放一些画面。
    温泉水汽氤氲，缭绕着老族长佝偻的身躯。她苍老的面容在水雾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细密的白色绒毛从她光滑的肌肤上浮现，双腿也缓缓变形，最终化作羊蹄的形状。夜幕笼罩着无皋山，化身羊妖的老族长悄无声息地来到界石碑前。那道在牧云族人眼中如同天堑的结界，在她面前却如同无物，她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身后摇曳的树影和呜咽的风声。
    人群中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哗。他们一直以为自己被困在无皋山，是因为那道神秘的结界无法逾越，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荒诞。他们的族长，一直以来被他们敬畏、依赖的老族长，竟然是个披着人皮的羊妖！
    死寂之后，一声尖锐的质问划破空气：「难怪老族长不许我们靠近山顶山洞，原来是藏着她的秘密！」 这句话如同火星落入干柴，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恐惧与愤怒。
    「妖孽！你是妖孽！」恐惧与憎恶在人群中蔓延，有人指着穆云和老族长，歇斯底里地吼叫。
    「我们被骗了！我们竟然被妖物欺骗了这么多年！」
    更有人直接跪倒在莲笙面前，痛哭流涕地哀求道：「姑娘，求求您杀了这妖物，救救我们吧！我们也是被他蒙蔽的啊！」
    穆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惨白如纸。顿时觉得天地颠倒，呼吸凝滞。那些她誓死守护的族人，此刻却如同躲避瘟疫般避开她，甚至跪求别人杀了她。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几乎无法呼吸。双腿一软，若不是老族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你们……你们……」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破碎的呜咽。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窒息。
    老族长的手枯瘦如柴，却紧紧地攥着穆云的手，浑浊的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云儿，他们只是害怕了……」她沙哑的声音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无力。
    莲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墨绿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如同夜色中舞动的鬼魅。她缓缓蹲下，用修长的手指挑起跪在她面前那女子的下巴，眉眼间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贪生？」她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清脆而冰冷。「怕死？」
    那女子瑟缩着，如同秋风中摇曳的枯枝，浑身颤抖不已。莲笙见状，冷笑一声，松开手，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如同猎鹰俯视着它的猎物。
    「你们说被蒙蔽，被欺骗……」莲笙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诮，在山谷中回荡。「可曾想过，是谁给了你们安稳的生活，是谁庇护你们免受外界的侵扰？」她的目光如同利刃，刺入每个人的心中，让他们无处遁形。
    「如今，你们就这样轻易地忘记了一切，恩将仇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蒙蔽’？我看，是你们蒙蔽了真心对待你们的老族长！」
    莲笙的话如同利刃般刺入众人的心脏，让他们羞愧难当。他们不敢直视莲笙的目光，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
    「圣女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莲笙将目光转向穆云，语气依旧冰冷。
    清风拂过穆云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却无法吹散她心底的寒意。
    丹田真气流转，勉强压下心头的震颤，她挺直脊背，将老族长护在身后，目光沉静如水，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望向莲笙，缓缓问道：「姑娘，你究竟想要什么？」
    莲笙定定的看着那明明瘦弱，风吹便倒般的少女，明明那么孤立无援，却好似身后有一道隐形的后盾支撑她，让她勇往直前。这份坚韧，让她心中那丝不忍和心疼更甚。
    她沉默了片刻后，没有直接回答穆云的问题，而是轻声道：「那圣女大人，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现在，可还清楚？」
    穆云被虞武问得怔住了，她缓缓回过头，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是她的族人。再看向虞武时，他眼中依旧盛满着炙热的爱意，仿佛能将她融化。一边是深爱自己的男人，一边是仅凭一点点真相便要取她性命的族人。曾经坚定的信念，此刻却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让她茫然失措。远处连绵的山峦，在夕阳的余晖下，也显得模糊不清，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云儿…」一声低沉的呼唤，如同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荡起涟漪。穆云回头，看到阿姆沧桑的面容，岁月的痕迹仿佛在这一瞬间加深了许多，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
    「云儿，我们守护的从来不是他们的回报，而是心中的信仰，不是吗？」阿姆握住她的手，语气沉重，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她的心上。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穆云的内心挣扎着，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 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划破了山间的宁静。
    「荒谬！她是圣女之前，她先是个人！你已经用你自己的道德绑架了她的前半生了，现在你还要她葬身在这破山里吗？」虞武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一把拉住穆云，将她护在身后。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山间。穆云被他紧紧拽着，踉跄几步才站稳，手腕传来一阵刺痛。她抬头望去，虞武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双眼喷火地瞪着老族长，如同守护幼崽的雄狮，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老族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半晌才颤抖着开口：「放肆！虞武，你…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她！」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那些曾经对虞武怀有好感的女子，此刻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恨，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打醒。
    更有甚者，开始在人群中窃窃私语，嘲讽那些曾经爱慕虞武的女子：「你看，他宁愿维护一个妖人的女儿，也看不上你们。」
    「放开？」虞武冷笑一声，猛地将穆云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搂住，「老族长！你这是在山上欺压男人欺压习惯了？真觉得我们男人无用，只能用来延续子嗣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穆云，语气温柔了下来，「阿云，跟我走，离开这里，好不好？」
    云雾缭绕的山巅，穆云被虞武紧紧箍住，几近窒息。她挣扎着，却如陷泥沼。虞武的怀抱，曾经是她的避风港，此刻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她艰难地吐出一句：「阿武……疼……」 声音细弱，如同风中飘散的落叶。
    虞武如梦初醒，慌忙松手，却依旧挡在她身前，如临深渊的巨兽般警惕地注视着莲笙和牧云族人。他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却坚定：「老族长，晚辈敬您是长辈，但阿云并非笼中雀，她有权选择自己的命运。」
    老族长颤抖着，指着虞武，悲愤交加：「你……你懂什么！她是圣女，肩负牧云族的命运！你这是要毁了我们！」
    虞武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命运？不过是你们强加于她的枷锁！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族人，可曾在意过她的感受？她不是工具，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老族长语塞，脸色涨红。周围族人，忠于族规者，纷纷指责虞武的狂妄。
    「放肆！竟敢对老族长如此无礼！」
    「圣女之事，岂容你插嘴！」
    虞武环视众人，眼中尽是嘲讽：「你们刚才还求这外人抓妖，如今却口口声声族规。真是虚伪至极！」
    有人高声呵斥：「就算内讧，也轮不到你一个皋虞村的外人插手！」
    虞武的目光落在之前跪求莲笙的女子身上，语气讥诮：「你们求外人抓妖，岂不更可笑？」
    那女子被人一把拉起，粗暴的动作仿佛要将她揉碎一般,怒斥道：「你们族人就没有一两个胆小的吗？？」那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那女子被同伴粗暴地一拽，踉跄几步才站稳，脸上满是屈辱和愤恨，却不敢再言语。莲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牧云族人态度的转变之快，让她也感到有些困惑。这些所谓的「村民」，前一秒还跪地求她捉妖，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圣女大人，似乎比我们老族长更受大家爱戴呢？」莲笙巧笑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可是怎么办呢？你们的圣女大人，也是妖！」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静的似乎只能听见风的声音。众人好像并没有像知道老族长的真相时的震惊害怕和慌乱。这诡异的平静让莲笙心中警铃大作。
    莲笙冷笑了一下，打破了寂静，「这很难猜吗？诸位！」
    众人忽然转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莲笙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恨意，却没有任何惊慌失措。
    莲笙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不由笑道：「都说这人擅长演戏，今日算是见识了，还真差点被你们演技给骗了？」她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如刀，「感情，不仅这圣女是妖，」莲笙笑了笑指着众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满山的牧云族都是妖！~」
    此言一出，老族长爆发出几声嗤笑，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姑娘果然是高人，这都被你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