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福将坐在言尘的床边，眼看着言尘带着的呼吸机出现了轻微抖动，立刻靠近言尘身前，医生明明说了这身伤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尚且昏厥罢了。但福将还是不放心，推掉了最近所有的安排，就静候在言尘身边。
    现在正是凌烟战队生死存亡的小组赛，如果凌烟战队输了，那么他们这次的心血就彻底白费了，更不用说什么冲击职业联赛了。但福将不在乎，就算是天塌了，队伍散了，钱没了，不过是回到了他们白手起家的时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没事，一切就都能重来。
    “怎么样？言尘，能看到我吗？”福将在言尘脸上不断地挥动着双手，时不时揪一下言尘有些耷拉的耳朵，医嘱说一定要让他醒过来，醒过来就代表没事了，如果好多天都醒不来那医生必须做第二次的手术了。眼看着言尘还是毫无动静，福将连忙翻了翻身上的衣兜。
    装模做样地喊道：“有动静了，医生，某些人啊，快死了也不说话。”
    前一句大声，后一句带着点哭腔。却使得言尘缓缓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医院洁白的墙壁照映着两人的脸庞，相顾无言。福将缓缓将手伸进衣兜，然后拿出什么东西塞进言尘左手衣服的口袋，嘴巴轻轻张开道：“天明岛虽然没抢救回来，但是这个东西找到了。”
    言尘吃力地抬了抬手，摸到口袋里，不是别的，是一张略显陈旧的账号卡，上面摩挲的痕迹显得尤为严重，如果现在考古专业开始招生，那么混乱年代指不定能留下来很多好东西。这显然就是其中之一，还是和言尘关系最密切的一个。
    福将朝他点点头，没有多说，转移了话题：“另外，如今正是凌烟的关键时期，身体恢复一下咱们就在这里看直播吧。”
    言尘点点头，眼神朝着窗外看去，窗户不大，却面朝东南，采光极佳。更重要的是，那个方向正是金陵体育场，言尘喉咙一滚，终于缓缓吐出第一句话：“怪我，都怪我。”
    福将他眼瞅着言尘妄想把所有的过错再次背在自己身上，不禁鼻头一酸。当时的他，就是这样，只是一个劲的自责，自责为什么没有把整个麒麟带到冠军，自责自己为什么只是棋子，却从来没有怪罪过和他共同处于一个战线的队友。
    就算是当天的新闻发布会有记者逮到落寞的言尘，他也闭口不谈寒空和天龙的事情，他从来都把国家大义看得很重很重。可能现在有了私心，有了想守护的月兮，但是当国家需要他的时候，他会先去把国家交给他的做好。至于其他的罪过，大多都是他并不坚韧的双肩扛起来的。福将缓缓吐出一口气，藏了藏自己划破的双手，继续道：“你不在的凌烟，恐怕肆名是独木难支。最近这金陵，可一点都不太平。这次恰逢凌烟大劫，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
    言尘没有作声，只是盯着窗外。随即，福将就着医生的治疗，打开了直播。
    那边激战的风，终于刮到了这略显遥远宁静的医院。
    肆名的脸色确实如福将所述，一点也不好看。因为刚刚小楠遇到了劲敌，凌烟和鱼冰战队在前两场战成一比一平！小楠秉着收钱办事的原则，不再藏拙，确确实实拿出了当年国服第一冲锋枪的实力，无论是跑打还是跳打，几乎都是枪枪必中，给凌烟创造了极大的优势。另一边还有凌夜辅佐，整体局势算得上是稳中向好，谁知道比赛进行到一半，对方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变得犀利起来。
    虽然凌烟这边依靠小楠的超强发挥依旧稳固了局势，但是小楠自己清楚这种情况下，接下来会输！他不禁抬头望了望对方的座位席，没有发觉任何异常的事情后，不得已思索起这种种变化的原因，但，直到他的状态开始下滑，都没思索过来发生了什么。
    此时鱼冰战队里的队内语音却是吵得热火朝天。
    “队长，所以刚刚为什么要这样做？”一名队员不解地问道。
    队长好似没听到一般，继续下达着命令，和之前激情鼓舞着队员截然不同的一副面孔跃然而出，他吼道：“往a包点右前箱子看，有人。”
    众人大惊，无不变脸失色，刚刚这个地方可从来没有人看过，整个地段都被鱼冰战队控下，对方也仅仅只剩下两人，完全没有机会在那里出现才对！怎么队长会就这么肯定并且锁定这个平平无奇的箱子呢？
    抱着怀疑的态度，队员还是操控着角色朝着箱子后穿射而去。
    爆头！
    这可把队友震得一激灵，就在刚刚，队长已经做过一次选择，竟然抓住了小楠等人的破绽，带着他们冲击b包点并将比赛的悬念延续下去，现在又指挥着发现了躲在箱子后的敌人，这可把所有队员吓得一激灵。要知道，他们队长可是日日夜夜相处的，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就算实力有了精进，也不太可能是所谓的临阵突破吧！这只能是发生在小说里的情节啊。队员心里都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迫于平日里队长的严苛，众人除了叫唤几声倒也没有怀疑什么。
    只有最先发问的队员似乎是记起了什么，就在刚刚走到队员通道的时候，有人不经意间撞了队长一下，队长还调侃道出门撞大运是好事，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这样下去，恐怕凌烟战队真的要被翻盘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金陵第二号种子，也已经以超快速度败给了西境一号种子，整个比赛日也临近尾声，只剩下这场决定到底谁能出线的生死战。伴随着一次又一次不对劲的爆点，凭借这种近乎变态的意识流打法，鱼冰战队真的成功将凌烟战队拖入第三局战场模式！这在十分钟之前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
    几乎所有坐在包厢的人此刻都站了起来，有的面色低沉交流着局内的细节，有的神情振奋狠狠挥拳，有的轻轻摇头嘴上说着不对。不过这些，自然无法阻挡比赛的继续，小楠的脸色极其难看，朝着肆名摇了摇头后就离开了休息室。
    这就让肆名更加难办，并不是小楠想要给肆名甩脸色，而是他察觉到了什么东西，就他心里话而言，凌烟这次就算再努力也肯定要输。如果连他都做不到的话，那么整个凌烟现在能上场的人，没有人能够做到。
    起码，在当下这个时间节点，战场模式——赢不了！
    肆名深知小楠摇头的含义，可是他望向正在沙发上半躺着面容深沉如水的神迹，望向此刻怔怔不语的凌夜和十甫，望向仍然站在大屏幕企图分析出什么来的玩心，望向休息室的大门，他自离开归音战队后，再一次感觉到乏力，奔涌而来的乏力，他沉重地叹口气，然后说道：“谁想上场，就上吧。”
    这一刻，他的笑容彻底消失，像是老了很多岁一样瘫倒在沙发上。
    屋子里，片刻的沉默，如同火山爆发，暴雨来临前的寂静一样。
    冠军，真的这么遥不可及吗？
    没想到，依然有人站了起来，他叫芭比q，当时天殇在荆州劝他另谋出路的时候他没答应，当时在京都比赛期间权贵收买他的时候他没答应，现在的他站了起来，他作为二队的原来的核心，此刻却没有众人的迷茫，他来到凌烟没有别的目的，就两个字——变强，变成世界第一强大，他怒视着全屋子的人，喊道：“你们不打！我打！哪怕是输，我也要输在比赛场上！”
    说罢，恰如当时天殇摔门而出的背影，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即将开始的比赛台上。
    那道背影却充斥着肃然，正气，决心，犹如神明一样，缓缓自言自语道：“尚未结束，那就还有拼命的机会！”
    “我也打。”他的背后响起一道坚定的声音，正是二队里默默付出的帝光，当时小楠在荆州试探帝光的心意，他回答地很正式，现在他看到小楠耷拉着脸离开，心里正如明镜似的，现在谁上场，就是谁背锅。
    装备，都大差不差，或许有一定基础的神迹、凌夜装备会好一点，但已经无所谓了。
    这里，就是凌烟的谢幕之战。
    “我们输过，但什么时候我们怕过？”凌夜拍了拍肆名的肩膀，带着玩心，十甫相视一笑，缓缓走了出来，一字排开，进入战场模式！
    这场面，就连现场的解说都不禁失声道：“我的天呐，我看到了什么？凌烟战队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选择启用二队？这简直是在赌博，刚刚发挥亮眼的小楠此刻也被换了下去，我们不知道凌烟的主教练在做什么安排，但如果这局输了的话，凌烟战队将出局啊！”
    战斗的灰烬燃烧了整片战场，玩心布置着一个又一个的战术，企图用全力撕开对面的防线，可是那近乎变态的火力压制和装备压制，再加上对面队长那变态般的报点和指挥，成为浇灭凌烟胜利最后一盆水。
    五个人越打越出汗，直到看向台面上那五台机子，一个接一个屏幕闪烁关闭。
    “我们，败了。”随着凌夜不甘心地将最后一颗子弹射出，凌烟的故事，在这一刻被终结了。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但这种死寂仅仅持续了几秒，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便传遍了整个金陵体育场。
    无数道自媒体发布的消息都是：“凌烟败北！言神败北！”
    “鱼冰无敌！战至巅峰！”
    实际上，言尘自从进入全国大赛后，就一直没有登场，此时正躺在病床上看着屏幕里的山呼海啸，神情异常镇定，一如既往地朝着福将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等着福将给出什么答复。没想到福将缓缓道：“别看了，这次真没后手了，想过咱们会输，但没想过会这么早输。对方恐怕，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天殇、皮影社、天明岛、国内服、甚至神迹肆名的身体，或许都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言尘嘴巴想张开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他呆呆地盯着屏幕。
    只是喘气，尽自己可能喘气。
    这比溺亡在天明岛的外海还让他感到恐惧。
    凌烟，真的？败了吗？
    福将不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手机，似乎在等待什么消息，但那个消息却迟迟不来，他的眉头紧皱成一团，手上的伤口再一次崩裂，他在等，等一个或许的可能性。
    此时，有一道包厢里并没有传出来欢呼，眼尖的归音战队队长五十弦盯着手机看，后面坐着为他把守大门的妻子齐锦瑟，两人也在等，等一个可能性。他们可是当今职业联赛中的佼佼者，自然猜测到刚刚的比赛动了多少手脚。只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算和福将做了等价的交换，他们也不能站出来告诉所有人有问题。
    这个证据只能在一个人身上找。
    鱼冰战队队员虽然也有不解，但欢呼声掩盖了那份疑惑，他们真的打败凌烟战队，真的完成了小组第一出名，他们有了人气和流量，他们将成为江南首支进入全国大赛八强的队伍！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似乎还活在梦里。
    只是，在解说员宣布鱼冰战队晋级后，队员返回休息室的时候，遇到了一伙人。
    他们不像是正规的记者，因为刚刚新闻发布会上并没有他们，但他们确确实实堵在了这条并不宽广的过道里，扛着摄像机和音响设备，带着签名的纸笔大声呼喊着每一个鱼冰战队的队员，尤其是他们的队长瞬间就里三圈外三圈围了起来。
    “签个名吧，你们是大英雄。”
    “天哪，好帅的帅哥，求求你签个名吧。”
    “这位队员，我们是xx电视台的，因为今天本来没有打算来到现场，但是没想到各位表现的这么英勇，特地来这里采访各位……”
    不断蜂拥而来的粉丝，以及吵闹不停的恭维让整个战队都显得有些飘飘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刚获得世界杯冠军呢。
    只是，在这场人群的吵闹中，有两个人显得格外沉默。
    一个是鱼冰战队的队长，像是机器人一样签字。
    还有一个就是站在远端的黑暗，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小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