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暧昧
作者:张炖梨v   成为反派白月光的那些年最新章节     
    容山隐一共中了两支箭。一支在臂膀上,一支在后肩。
    滚烫的血液溅到温月的脸上,转眼间就凉了。
    她抱着他沉甸甸的躯体,听着愈演愈烈的梵唱,经幡猎猎作响,火光越来越亮,有那么一瞬间,温月在想,普度众生的菩萨,真的是她吗?
    山君,你是为谁而来?
    身穿西番莲圆领偏襟长袍的土司多姆在碉房底下呼喊:“两位勇士请下楼,多谢你们仗义相救,我多姆代表当地世家宴请两位到府上吃席。”
    温月脸上的怔忪褪去,她从容地搀扶容山隐下地。
    小姑娘满头都是细密的汗,她对多姆道:“请多姆土司帮忙找个医官,我朋友受伤了。”
    多姆大惊失色,急忙喊来府兵,取担架,小心翼翼抬走容山隐。
    医者赶来得很及时。
    这是多姆土司的恩人,医官不敢怠慢。染血的水盆一个个从屋里端出去,容山隐肩背上的箭镞被匕首挖出来,又上了止血的伤药。
    医官看了半天,疑惑地问:“这位郎君是否此前也受过箭伤?”
    温月想起谢府逃生那一日,点了点头:“大概一个多月前,他中过箭。”
    “一个多月……唉,郎君一定是怠慢伤势,久治不愈,如今旧伤也被波及,伤口腐败化脓,今夜可能发热。小娘子从旁看顾着点,要是郎君额头生热,你记得喂药,熬过今夜应当没事了。”
    温月听得心口发紧:“要是熬不过呢?”
    医官摇摇头:“那恐怕就会牵连心腑,有伤寿元。”
    医官讲得委婉,也就是说,他不能保证容山隐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能听天由命。
    多姆土司着急:“无论用多昂贵的药材,都要治好这位郎君,他们是西镇的恩人!”
    医官擦汗:“土司大人,小的已经竭力而为了。”
    温月不再为难医者,她对多姆道谢,送走了两人。
    幸好温月自己没有受什么伤,可以彻夜守着容山隐。
    侍女来了几趟屋里,给温月端来夜里吃的晚饭。满桌的珍馐,都是炙烤过的美味牛羊肉,油脂饱满的烤肉在烛光下泛光,温月没胃口,一样都没吃。
    她撕了一块馕饼,用茶水浸软,放入口中咀嚼。
    她盯着床上熟睡的容山隐出神。
    温月对于被人保护这件事很陌生。
    印象里,会对她施以援手的,除了温青,就是容山隐。
    但这两个人,相继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如今又多了一个碧天门门主。
    温月望着已经拔掉毒箭、包扎好伤口、陷入昏睡的山君,心里困惑不解。
    容山隐睡得安详,一壁脸被藏在面具之下,瞧不分明。但也能看出,他定有一副天妒人怨的好皮囊。
    好看的男人,都很会骗人。
    小姑娘的心里渐渐涌起一阵烦躁。
    他到底图她什么,要这样舍生救她?
    温月不知道这份恩情能不能还得清。
    她明明做好了不和任何人有瓜葛的准备。
    防沙的毡帘被风吹动,烛火微颤,摇摇曳曳。
    温月思绪放空,忽然又想起了今夜那一场战役。
    尸山血海,遍地残肢。
    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们,面对落下的屠刀,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他们忍饥挨饿,连腿脚都没力气,就算跑也跑不赢那些朱门里吃得满脸油光的富家子弟。
    只要战争与灾厄来临,最先牺牲的,一定是底层的百姓。
    而上位者永远获利,永远安全。
    真正的战场一定比今夜残酷、沉重百倍。
    而容山隐一直在避免真正的战事发生。
    有那么一瞬间,温月在想,他究竟是替谢献办事、为自己谋福祉,还是心怀天下,真心不愿两军交战,避免边城的百姓陷入战火,再次生灵涂炭?
    毕竟,真正受委屈的人,不会是京城里那些贵人……
    温月凝望受了重伤的门主。
    男人的脸隐于一片昏暗里,眉骨轮廓饱满,唇峰冷硬,温月忽然产生的一个错觉——山君,有点像她的兄长。
    但不可能。
    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怎会在错乱的记忆里一瞬间融合。
    可是……
    像是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温月伸手,轻轻触上容山隐的面具,冰冷的金属摩擦,她扣住面具的边沿轮廓,抬手要揭开。
    而就在此时,她的计划落空了。
    一只修长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腕骨,那双冷漠的凤眼再次睁开。
    容山隐制止她,气若游丝地开口:“别动。”
    温月哑然。
    好久之后,她蜷缩回手指,轻轻说“好”。
    温月在容山隐的敲打下,想要收手。可是她明明都没有居心叵测的坏心了,手腕还是被紧紧扣在男人的虎口间,动弹不得。
    男人的骨节硬朗,轮廓削瘦,如白玉无瑕。他锁着她,不让她离开半分。
    小姑娘不解地拧眉:“山君?”
    她低头,对上容山隐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郎君的眼尾狭长,晕染开一片潮红,如含秋池,水光潋滟。
    他与她对视,眼底涌动着温月看不懂的浓烈情绪……令人生畏。
    风又一次吹得烛光荜拨,飘来一阵荤肉的香味。
    容山隐侧头,看到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他想开口提醒温月,又记起自己能和妹妹接触,无非是倚仗了“山君”这一重躯壳。
    于是,他故意问:“阿月有没有对什么吃食忌口?”
    温月被他搞糊涂了,但容山隐思绪清楚,口齿清晰,她心里对于他受伤出事的后怕,少了许多。
    小姑娘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说:“我好像不能碰肉桂这等辛香料。”
    “嗯。”容山隐低低应下,嗅了一下荤肉的味道,“菜肴里没有这一味香粉,你去吃吧。”
    不然温月嗅到香料,早就浑身起疹子了,又如何能完好无损和他讲话。
    说完这句,容山隐松手,闭上了眼。
    此前的旖旎气氛荡然无存。
    温月揉了揉腕骨,冰冷如玉的指骨紧贴肌肤的触感犹存。
    她想起方才莫名其妙的悸动,又看到容山隐态度冰冷。
    她心想,山君方才的莽撞,应该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怕她忍饥挨饿,想劝她吃一些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