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池鱼的印象里，沈良洲一直不苟言笑，他很少回老宅，就算回去也是为了看望沈冲，通常不会待太久就会离开。
沈湘也曾经常叮嘱，让他好好听小叔叔的话，不要得罪他，要讨好他……
毕竟整个沈家的富贵都掌握在他手上，沈池鱼也很听话，每次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
再加上他是沈家唯二知道小叔叔身上秘密的人，他也曾因这一点隐秘的事情，产生了和这位尊敬却也害怕的长辈共享秘密的感觉。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叔叔会帮他。
因为他是沈家小辈唯一的omega，为家族联姻的宿命，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小叔叔作为家族掌权者，必然比他还要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小叔叔同意了，但当时的他也没有勇气去反抗沈湘。
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还是懦弱。
沈池鱼看着眼前可能比自己还要小的程澈，无声苦笑。
“你不懂的……”
沈池鱼垂下眼睑：“你也看到了，我妈她宁愿去死都不会放我自由……”
程澈怔住，他从沈池鱼的声音里听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好半晌，程澈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问：“你伤成这样，也是她打的对吗？”
“……嗯。”
“那她经常对你动手吗？”程澈轻声询问。
“也不算经常吧。”沈池鱼苦笑，“她发病的时候很难控制情绪，可能是真的讨厌我，也可能是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位omega的影子……
总之，我都习惯了。”
程澈难以想象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他皱着眉问：“不疼吗？这么多次就没想过反抗？”
疼吗？
沈池鱼也在问自己。
小的时候是疼的，后来大概是习惯了，也就不疼了。
再后来他甚至对于身体上的疼痛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当初遇到许向空， 优秀帅气的alpha红着脸向自己告白，他说他爱自己……
爱吗？
于是在他们开始约会的时候，沈池鱼便笑着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对了，就是这样。
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痛，沈池鱼在心里一遍遍重复，一遍遍给自己洗脑。
只有这样，他才能相信，自己的妈妈是真的爱自己，她并不讨厌自己……
程澈见他沉默，脸色苍白的不太对劲，于是他箍住沈池鱼的肩，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池鱼，妈妈这个角色不是她能伤害你的理由，她以亲情裹挟你，甚至以死来逼迫你，这些也都不是你的错。”
“你不能被她拿捏，你必须要反抗！”
程澈紧紧盯着沈池鱼的眼睛，语气异常严肃：“即使不是为了跟许向空在一起，你也要为了自己去反抗。
omega也不是必须要为家族牺牲，家暴更是犯法！
你既想要自由，就必须自己去努力！
抛弃掉你一直坚持的孝顺，乖巧，懂事。沈湘他不配为人父母，更不值得你一再为她妥协，”
程澈深吸一口气，用力捏了捏沈池鱼的肩膀：“小鱼，感觉到无力的时候，就是你要做出改变的时候。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拿出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沈池鱼骤然抬头，没有血色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你是说……”
“嗯。”程澈点头，“躁郁症不是她伤害你的理由，你可以以她对你长期施暴的名义起诉她，这样，你就自由了。”
疯了……一定是疯了！
沈池鱼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澈：“她可是我妈……”
“我说了，你必须要做出改变，不然我敢保证，只要你这次妥协，以后沈湘对你的控制将永无止境。”
说完这些，程澈没再继续多言。
他就这样静静坐着，观察着沈池鱼脸上的表情。
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但程澈也明白，对于沈池鱼这样把‘孝顺听话懂事’刻进骨子里的omega，让他亲手把自己的母亲送进去，肯定很难。
但即使再艰难，他也必须自己做出改变。
等沈良洲和许向空回来，沈池鱼还在发呆，沈良洲用眼神询问程澈，程澈则回他一个无辜的眼神，意思不关自己的事。
许向空走到沈池鱼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沈湘命是抢回来了，但还需要在icu里待段时间，医生还说她的精神状况极不稳定，躁郁症或许已经发展成精神分裂，这个需要等她醒来再做进一步调查。”
顿了顿，许向空又问：“你想进去看看她吗？”
沈池鱼机械似地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
“好。”许向空没多问，“那我送你回病房。”
许向空站起身刚准备推动轮椅，就听见沈池鱼突然出声：“让小叔叔送我回去吧。”
许向空一怔，几秒后点了点头：“好。”
看了沈良洲一眼，许向空把轮椅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送他回病房，我回去做饭。”
沈良洲新奇地挑起眉，从他手中接过轮椅。
回到病房时，程澈很有眼色的没有跟进去，主动说道：“我在外面等你，你们好好聊。”
沈良洲点点头，进到病房后关上门，屋内便静了下来。
沈良洲也不说话，坐在沙发上等着沈池鱼主动开口。
“小叔叔……”沈池鱼手上又开始不自觉地抠东西。
“我可以……可以求你帮忙吗？”
“我不想联姻。”沈池鱼垂下了眼睑，“我有喜欢的人了……”
“许向空？”沈良洲突然轻笑一声，“我倒很好奇，你俩是怎么勾搭上的，又瞒了我多久了？”
沈池鱼抿抿唇：“好……好多年了，在你第一次进研究所的时候……”
“真是好样的。”
沈良洲眯了眯眼：“一个是我亲侄子，一个是我好兄弟，俩人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厮混这么久……”
“当我是傻的？！”
最后一句，沈良洲语气明显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