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泼碎去日旧影。
时决明在剧烈的心跳中猛然睁开双眼,呼吸急促地抬起自己空荡荡的右手,梦里冷硬又黏腻的感觉似乎还在掌心,他颤抖着握拳,手臂抵上自己的眼睛。
浅色的窗帘隐隐透出外面的天光。
时决明还没从梦里的心悸中缓过劲来,房门就被“碰”地一声撞开。
岁晚举着手机风风火火闯进来,眼睛还黏在屏幕上,声音比人到的还要早:“我草,王伏正离婚了?”
时决明有一阵的惘然:“啊,离婚了?离得好。”
岁晚扒拉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把眼睛从屏幕上挪到时决明身上。
不知道他夜里怎么睡得,现在衣衫不整,发梢浸着湿意,唇瓣有些苍白,脸色也有点差,目光落在岁晚身上,神色有一点恍惚。
“你……做噩梦了?”
岁晚有些稀奇,毕竟他俩睡一张床的时候,时决明的睡眠质量常常安稳得让她有些羡慕。
等下。
岁晚眼睛睁大。
分房睡就做噩梦,这是什么天选男女主设定。
时决明看她这副样子就能猜到她脑洞不知道开到哪去,无奈地抬手撩了把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靠在床头,刚睡醒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刚说什么?”
“哦,王伏正离婚了,”岁晚膝盖一抬就爬上床,蹭到时决明身边,把手机屏幕拿给他看,“王夫人联合乔溪和他某一任网红女友一起来锤他,热搜都爆了。”
其实当初直播的时候,关于王伏正脚踩几条船的事情就已经锤得不能再锤了,只是后续乔溪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岁晚只当这件事碍于王伏正的资本势力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今天直接再降雷神之锤,甚至事态都严重到联姻破裂的地步。
岁晚疑惑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他老婆是那种为了两家利益关系,会把一切委屈咬牙往肚子里吞的类型呢……我记得金王两家的项目往来还挺多的。”
时决明是真的不太在乎王伏正的结局,反正有他从中作梗,他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当下,他也只是草草扫一眼热搜,淡声道:“一声王夫人还是一声金总,她再蠢都知道该怎么选。”
王伏正这几年都把心思放在一些无聊到只能给人添点小堵的商战上,自身能力确实很难评,再加上这件事请众目睽睽的,王夫人确实站在道德制高点,借着离婚将王伏正啃下老大一块,也顺利地从王伏正的夫人晋升成了金总。
岁晚点点头,收回手机,冷淡道:“那没事了,你上班去吧。”
瞬间转变的态度,让时决明猛地清醒过来,一下子就想起睡觉之前,他们两个还在吵架。
时决明:……
他小心翼翼地申请:“或许,我能请个假吗?”
“你是老板,你爱请就请呗,”岁晚依旧是昨天那副似笑非笑的嘴脸,“反正我又不在家。”
在时决明错愕的目光中,岁晚晃晃手机:“乔溪约我,说是要感谢我。”
时决明眉头微拧,一些回忆的复盘多少让他意识到乔溪也是个变数,他并不是很想让岁晚单独去见她,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她去:“……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哦,”岁晚笑了下,眼底是时决明看过很多次的固执,“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但我也说过,我会自己去找答案。”
时决明张了张嘴巴,想起他刻意遗忘却忽然入梦的那最后一幕,最终也只是轻声说:“结束了我去接你。”
*
乔溪和岁晚约在了一家私密性极强的会员制俱乐部。
面对岁晚疑惑的眼神,乔溪回道:“金总给的卡,当作是……我愿意发文的谢礼。”
说到这里,乔溪眸光暗了一下,显然还沉浸在几年情爱错付的悲伤里。
岁晚顾不上安慰她,直接就是一整个的瞳孔地震。
要知道,这家俱乐部的会员门槛高得离谱,离谱到谢玉遥曾经带她来这玩的时候,刷的还是她爸爸的会员卡的地步。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和王伏正这种货色离婚都能捞到这种档次的东西吗?”
那如果是时决明……
岁晚面上的蠢蠢欲动过于生动,以至于乔溪直接一眼看穿。
她大惊失色:“我是真心要谢你,你别害我!”
岁晚摆摆手:“嗐,我就随便想想。”
她顿了下,继续笑道:“谢就不用了,说到底还是我多管闲事,你如果真是那种铆足心思想要上位的小七,现在就该恨我了。”
岁晚本意是要开个玩笑,没想到乔溪听后,直接手一抖,雕花的陶瓷刀叉哐当一声落在盘子里。
乔溪难以置信地红着眼眶看她,泫然欲泣:“他……除了我和那个妹妹,他到底还有几个人?!”
岁晚:……啊这。
眼见着乔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起来,岁晚忙给她倒了一杯冰镇果汁递过去:“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啊。”
乔溪一副借酒浇愁的架势,抬头猛灌果汁。
岁晚见她冷静了点,才开口讲正事:“对了,你小时候是真的没上过实验吗?有没有可能是那会儿年纪太小,记不清了?”
乔溪想起节目上那档子事,仔细回想之后,还是道:“真的没有,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当初就是脑子笨,又凑巧长得还不错,才来当演员的,实验那种学校,不是有钱人的小孩,就是难得的天才,我怎么进得去啊。”
“这样啊。”岁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么看来,乔溪的变化应该只是蝴蝶扇动翅膀掀起的一小阵飓风。
又或许,这件事的突破口,本就不在乔溪身上。
乔溪看得出岁晚对这件事情很在意,有些好奇,却也知道分寸,什么也没问。
桌上餐食快要用尽的时候,乔溪很郑重地举起果汁:“不管怎么样,之前的事情很抱歉,虽然也有……他的成分,但也是我鬼迷心窍,自诩真爱……也谢谢你和时总,让我看清他的真面目,以后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岁老师尽管提。”
岁晚难得见乔溪这副模样,之前相处的时候,不论台前台后,她总是将茶里茶气的人设贯彻了个彻底。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种敬业吧。
岁晚笑着和她捧杯,应下了她的道歉和感谢。
岁晚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金总现在对你还不错,是因为你们勉强也是在一条船上,以后难保她不会翻脸……王伏正是个渣滓,但你从他那边拿到过的好处是实在的,你以后的路,可能不会好走。”
乔溪微怔,没有想到岁晚会和她谈这些,望着她眼底不染杂质的澄澈,心里很难不升起艳羡。
但她也只是笑道:“我知道,再难走,也总会走到头的。”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