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都杀了
作者:蝉不知雪   春华照灼最新章节     
    谢灼走上前去,垂首拱手“孙儿拜别祖母。”
    “儿子拜别母亲。”
    “此后不能侍奉祖母、母亲膝下,万望祖母、母亲保重身体。”
    谢老夫人眼眶泛红,轻轻拍了拍谢灼的手背,嗓音柔和:“灼儿,愿你平安。”
    “务必平安归来。”
    “祖母自会珍爱身体,以候你归。”
    “记着,只要祖母这副老骨架尚存一口气,便会守护荣荣。”
    “祖母的名号,仍有着不容小觑的震慑之力。”
    谢灼再次作揖“孙儿谢过祖母。”
    谢老夫人笑了笑,满心最朴实最虔诚的期盼。
    旋即,侧眸看向永昭***。
    永昭***喉头哽咽“母亲也愿你平安。”
    “无需忧心上京。”
    “闲暇时,记得写封家书。”
    家书,可抵万金。
    “去吧。”
    永昭***背过身去,泣不成声。
    临别在即,本以为会有千言万语,谁曾想,千言万语唯剩平安二字。
    既盼着子承父业,重铸荣光。
    也矛盾纠结的想着,平庸一些,常伴身侧,也未尝不可。
    最后,谢灼看了眼天色,深深一拜,再凝了顾荣一眼,起身离开。
    翻身上马。
    在一阵儿踢踏踢踏声里,身影逐渐消失。
    谢老夫人静静地依靠在斑驳的漆柱旁,良久未曾移动分毫,沉默之中未发一语。
    她似乎只是在那里靠着。
    又仿佛在悄悄地蜷缩着。
    这一刻,顾荣清楚的意识到,谢老夫人真的已经很年迈,也真的已经承受不住失去任何东西了。
    低调又奢华的锦裙下,是枯瘦如柴的身体。
    而这具身体里,又该是怎样一颗饱经风霜的心。
    半晌。
    谢老夫人撑着漆柱站起身来,转身握住顾荣的手,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歉疚“荣荣,委屈你了。”
    “燕尔新婚,灼儿却不得不离府北上,原是没这样的体统的。”
    “奈何,忠勇侯府情形特殊。”
    “老身能替灼儿争取的机会不多,如若错过,怕是难再寻良机。”
    “但,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忠勇侯府、是老身、是灼儿对不住你。”
    “祖母,您言重了。”顾荣搀扶起谢老夫人“孙媳心中并无怨言。”
    永昭***的神色有些许不自然。
    多年来,有些隐晦的猜测,已经渐渐显露出冰山一角。
    驸马的死,大抵不是意外。
    许是心中有愧,便觉得谢老夫人的话,字字句句在点她。
    ……
    那厢。
    宫城。
    甘露殿。
    熏炉热气缭绕。
    贞隆帝身披鹤氅,神情倦怠,面颊消瘦,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蜡黄。
    喉咙一痒,咳嗽几声,浑浊的眼睛里添了丝丝缕缕的水雾,面颊也有了几分红晕。
    将朱笔搁在笔架上,拢了拢鹤氅,看向一旁磨墨的李福盛“今日,宁瑕是不是要离京?”
    声音里,喜怒不明。
    但,李福盛却敏锐的听出了诡异的雀跃和期待。
    “回禀陛下。”
    “方才,宫外来报,谢小侯爷已骑马超北城门而去。”
    “不消多时,便能出上京城门。”
    一道幽冷又莫名炙热的声音在李福盛头顶响起“是吗?”
    短短的两个字,让李福盛汗毛直立。
    “倒是好事一桩。”贞隆帝继续说道“谢老夫人手捧牌位,替宁瑕求来了四品骁骑游击将军之职,好不容易成行,眼下应该正欢天喜地呢。”
    “去朕的私库里,挑一份赐礼,着人给谢老夫人送去。”
    “两份吧。”
    “再给永昭***府备一份。”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的心情难得惬意。
    李福盛颔首应下“老奴遵旨。”
    “宣皇镜司副司督主入宫觐见。”贞隆帝斜倚在镶金嵌玉的雕花木椅上,轻抿了口温热的药茶,漫不经心道。
    李福盛垂首,面色一变,战战兢兢道“陛下,谢小侯爷离京交接前,大刀阔斧改革皇镜司,裁撤了副司督一职,并将皇镜司上下进行大换血,据说是……”
    李福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据说是,皇镜司所属被百官权势侵蚀,里外勾结,坏皇镜司根基,若不快刀斩乱麻剜去腐肉,恐难担负陛下厚望和信任,亦难以胜任刺探监察之责。”
    “这一把快刀,斩去皇镜司近三成之数。”
    “有御史称,皇镜司之风气,焕然一新。各处司使和卒子,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一改昔日跋扈狠辣的作风。”
    贞隆帝面色一变,惬意的好心情戛然而止,胸口猛然起伏,狠狠的将手中手中的药茶砸落在地“皇镜司使朕登基之初亲自创立的。”
    “是朕的皇镜司!”
    “他随心所欲的裁撤、变革、屠杀,可有问过朕的意思!”
    谢宁瑕属实放肆至极!
    李福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御前伺候的差事,是越来越难做了。
    “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既知道,为何不上禀!”贞隆帝怒不可遏。
    李福盛面苦心更苦,小心翼翼试探着解释道“老奴禀报过了。”
    “陛下说……”
    “说,老奴不必多言,陛下自有定夺。”
    贞隆帝微微一怔,眉梢紧蹙,记忆如同潮水般缓缓涌现,隐隐约约记得确实发生过那么一件事。
    是他打断了李福盛的禀告。
    思及此,贞隆帝的怒火犹如被困在坚不可摧笼子里的猛兽。
    暂且被困住了,实则越积越多。
    “之前的副司督呢?”贞隆帝冷声问道。
    李福盛“死了。”
    “当着皇镜司上下的面,受刑而死。”
    “谢小侯爷说,这是不得已的以儆效尤。”
    贞隆帝怒极反笑。
    冰冷阴鸷的笑容回荡在甘露殿之中。
    “李福盛,朕是不是太纵着宁瑕了。”
    李福盛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纵不纵的,陛下心知肚明。
    他多言,两处不太好,里外不是人。
    片刻后,贞隆帝收了笑“现下,谢宁瑕提拔的皇镜司司督是何许人也。”
    “为了让下属坐稳司督之位,谢宁瑕还真是大费周折。”
    “又是裁撤,又是杀人。”
    越说,贞隆帝声音里的杀意越盛。
    李福盛规规矩矩,声音里不含丝毫个人情绪“是之前的一处司使。”
    贞隆帝的瞳孔缓缓放大,不可置信道“一处司使?”
    那是他刻意安插在皇镜司监督制衡谢宁瑕的。
    他精挑细选,又威逼利诱,确定能全然掌控的人。
    如今,却告诉他,是谢灼的后手!
    可恨至极!
    “杀了!”
    贞隆帝满心怒火,脑海里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
    “给朕斟一盏消火的凉茶!”
    李福盛:就陛下日复一日垮下去的身子,还喝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