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请客，安排饭食的任务由李全有包揽了。
    通天观东面的文化街上，有一家名为“药膳坊”的饭店，是文化公司和李全有合股开办的。
    大年初一的头炷香过后，道观稍显冷清，文化街上的店铺还没开业。药膳坊虽然照常营业，客人也不是很多。
    今天吃饭的地点就选在这里。
    杜城和他小舅子一起来的。这小子在文化公司，除了盯着账目，从不胡乱插手公司的经营。让他负责对口捐助，也干得不错。
    今天过来，他就是给杜城当司机。
    张向东带着爱人粱素芬出席，这是赵明特别强调过的。
    文山这样的贫困县，编制就是金饭碗。赵明一个电话，夫妇俩就答应，把表姐林嘉欣从山沟里调到县城，这个人情不可谓不大。
    赵明肯定是要表示感谢的。
    大家都是老朋友，落座不分主次，气氛轻松而惬意。
    杜城在升迁和经济上受到赵明的诸多恩惠。如果不是赵明医好袁省长的尿毒症，公安局长就是杜城仕途的天花板了。
    至于道观一成的股份，当时杜城都没怎么在意。只是看在老领导赵有光的面子上，给赵明帮个忙。
    经过赵明的一番运作，加上国家拨款进行整修，昔日门可罗雀的通天观，变得香火鼎盛人流如织。杜城的股份，就变成了金不换。
    仓廪实而知礼仪，他现在底气十足，一心只想做个好官。
    遇事只讲道理，别跟我谈钱，俗气。
    而东道主李全有肝癌晚期，被赵明救回一条命。说再多感谢的话，不如落实在行动中。只要赵明有交代，他就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酒桌上谈到捐款的事，杜城的小舅子贾高建大倒苦水：“赵老师，咱们给你老家的学校捐款是好事，但好事也分什么人来管。
    自从你安排我负责这一块，我是没少往你们镇跑。我也不想来回折腾，可要是不盯着，他们做的那午饭，简直没法吃。”
    “是什么人的问题？厨子？还是老师？”赵明皱起眉头，心中暗骂：这帮杂碎，学生的口粮也敢克扣。
    一个地区贫穷落后，是有原因的。很大程度上，是人的问题。制度和人的思想跟不上，砸下几百亿也听不到动静。
    “我主要接触的，就是前山镇中学的校长和副校长。跟他们反映问题，每次都说要彻查，要严肃处理。
    结果中间就换了一个厨子，饭菜质量还是那么差。我提出，由咱们自己安排一个厨子采买做饭，他们还不接受。”贾高建回答道。
    事情没办好，他觉得脸上无光，不好意思跟赵明汇报，只是一趟一趟的跑去亲自盯着。
    看贾高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赵明忽然觉得很欣慰，于是笑道：
    “你也太老实了。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告诉你姐夫，或者跟我说。咱们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委屈学生，人不行换人就是了。”
    安慰完贾高建，赵明转头看向杜城问道：“杜局，这个事简单，找你老同学就能办。电话是你打，还是我打？”
    “我来！”杜城黑着脸，开始拨打老同学沈家山的电话。
    小舅子代表他，持有文化公司的股份，事情办砸了，他觉得丢了面子。即使赵明不说，他也会想办法解决。
    接到杜城的电话，沈家山正在跟下属喝酒。
    坐到县公安局长的高位，他已经没什么追求，也不需要去巴结什么人。跟下属联络一下感情，事业顺风顺水就好。
    听完杜城的讲述，沈家山没有引起重视。
    这种事哪里都有，全他娘的是关系户。机关食堂要不是有大笔的拨款补助，都能给你做成猪食。
    何况是一个偏僻乡镇的中学。
    “我知道了，我会给教育局的领导打声招呼，让他们关注一下。”沈家山应付一句，就准备挂断电话。
    “老沈啊，是不是在喝酒？你慢慢喝，喝酒是正事。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捐款的钱，可是赵老师出的。”杜城冷笑道。
    “赵老师？哪个……什么！你说给前山镇中学捐款的是赵老师？”沈家山“噌”的一下站起身，屁股下面坐的椅子，都险些被撞到。
    满身的酒意，伴随着骤然冒出的冷汗消失无踪。
    “我有必要跟你，开这样的玩笑吗？赵老师跟我一起吃饭呢，你要不要说两句？”杜城说着，就打开了手机的扬声器。
    电话那边，沈家山紧张得要命。
    这位身份神秘的赵老师，一个随口承诺，就让他由副职转正。省城的袁二公子，因为他的面子，辗转几百里，从省城过来，帮忙运作酒厂的收购事宜。
    更为可怕的是，给他爸一个退伍十几年的老兵，安排个小小副所长的职务，居然要市县两级的公安局长和人武部长出面，亲自送去委任状。
    老百姓可能只是当个热闹看，沈家山身为体制中人，怎么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就是省长亲戚，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这位赵老师的人脉关系，恐怕是通到天上了。
    人家一句话能让他上位，如果得罪了赵老师，他也许有可能因此而下台。他屁股底下的位子可还没坐热呢。
    “沈局长，新年好啊！”赵明在这边笑着跟沈家山打个招呼。
    “赵老师，过年好。我要跟你承认错误，我工作做得不到位，辜负了党和人民对我的信任……”
    那边沈家山讲着电话，向来腰杆挺得笔直的他，身体不自觉的躬了下去。
    “你没必要跟我检讨。想着把事情办好就行了。”赵明打断了沈家山的表态，他不是纪检委，更不是沈家山的老子，管不到那么宽。
    交代给你的事，给我办圆满了就可以。
    “赵老师，案子需要办到什么程度，你给我个标准。”沈家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的问道。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很多时候，是小惩大诫，还是一查到底，全凭主要领导的一句话。
    “落实证据，公开顶格处理，务必起到警示作用。能办到吧？”赵明沉声说道。
    他要让后来者想要伸手的时候，掂量一下自己的身板，能否扛得住人民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