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
等月泽意识再聚时,一群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全身墨黑的两脚生灵正痛苦的趴在地上呕着血、打着滚,凄厉的哀嚎声不断从它们口中传出。
月泽看着它们,眼里满是幸灾乐祸之色。
他的血肉早就被剧毒浸透,吃他的活不了,伤他的也活不了,那个魔族他自始至终都没准备让他继续活着。
月泽双手飞快的掐着法诀,本该不受他所控的魔气却乖顺的随他揉捏,化作一个巨阵将方圆百里笼罩。
阵中邪魔被惊醒,那似人似兽的脸上带上了一分恐惧,惊慌失措的奔向四方,一头撞在坚如磐石的结界上。那些力道巨大,撞得结界不停的轻颤。
月泽见状,加快了结印的速度,空气逐渐炙热起来。
“我与你们本没有因果,既然吃了我的肉,那就用你们的灵魂之火来偿还!”
随着他话音落下,地面燃起熊熊烈火。火舌肆虐,眨眼就吞没了在场的邪魔,比先前更为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黑沙。
销魔窟边,千盛和双屿看着这一切,眼中神情越发凝重。
黑沙之中,各方势力站在高地看着这处,脸色不约而同的沉了下去。隐于暗处的邪魔们,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眼神逐渐凌厉,然后默默地退了下去。
这场大火烧了很久,烧得黑沙变了色,烧得空中浮现无数缕白色的火焰。那些火焰纯净而明亮,犹如天上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见到这幕,月泽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
他微微抬手,一缕白色的焰火附着在他手上,尚带有净化之力的灵魂之火,一点点灼烧着他黑色的魂体。
月泽却似不怕痛的将那缕火焰拿上前,仔细观察。火焰舔舐着他的手指,在指尖缠绕,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可他的面容依旧沉稳冷静,眼眸中只有探究的神色。
在旁人看来如同自虐般的行为,于他而言,不过是探寻灵魂奥秘的寻常举动罢了。
这世间万物皆与天道息息相关,他要脱离天道的束缚就得将他所有的一切剥离出去,可他若舍弃灵魂,这世间便再无他。
月泽曾想过从灵魂下手,可灵魂脆弱如瓷器,根本经受不起他所做的实验。而这世间修炼之道,多为修器、修体,修魂之法虽有,却只是让灵魂变得更加强大。
像那种能斩断让灵魂与天道联系的办法没有,应该说,他至今没有寻到能斩断灵魂与天道联系的办法。
他要想断绝与天道的联系,必须另想办法。
幼时阿爹说过,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这个规则便是他们俗称的天道。道之所存,系于世界,道毁则界消,界毁道亦不复存。如果想要改变既定的一切,需要将世界的规则毁灭,然后在最快的时间浸染规则,重组规则,否则世界会被空间之力瓦解。
他要想改变一切,就需要改变规则,而规则这东西与世界互生,他需要先让世界进行一次毁灭。
南昭,天道曾选出来的灭世之人,天道现清算者的执行人。他会阻止南昭,但不会完全阻止,他需要南昭的五灵阵将世界先行颠覆。
然后,再由他、他们一同重组规则。
现在,他需要乖乖的走好他们的安排。
不过,他们的路线里面估计没有魔族的吧!
月泽想到自己上次入魔时,神月亲临,给他一阵雷劈的样子。
这么算来,他们也在天道的监视下,那么他们的计划怕是也在天道的眼皮子下,如同阿爹他们的计划。
月泽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任何人能逃过天道的眼睛,在天道的眼皮子下算计天道自己,天道会准吗?
而他吗?他是个例外。
虚无之气是外来之物,由虚无之气凝结而成的界海,从而诞生的界海之灵,具有跳出此方世界时间、空间、不沾因果的能力。
曾封印在他识海深处的她,是现夫子献祭界海而生的新灵,她虽残缺,但有界海之灵所具备的能力。然而,她太弱,又是现夫子献祭而生,染了现夫子一身血色,无法敌过此方世界的天道。
不过,她始终是界海之灵,虚无之气本身掩盖天道探查的能力她自身便带着,并一并作用在月泽的身上。
这也是祖母他们无法算透自己命运的原因,也是他们选择躲在他识海之中的原因。
月泽轻轻挥了一下手,将那缕火焰甩飞出去,然后,从月镯中取出一个瓷瓶,施法将漫天的灵魂之火收放在其中。
他晃了晃瓷瓶,眼底满是笑意。
有了这些东西,炼剑的燃料算是有了,接下就是准备炼剑所需的材料。灵矿石神月已经准备有了,炼剑的人才他也自己找好,现在就差紫灵的本体界枝。
想到紫灵,月泽眼底的笑意彻底褪去。
自从上次送紫灵去了祖父留给他的道韵空间,紫灵虽然有慢慢恢复,但到现在都未有苏醒的倾向。
他想要界枝,但又未寻到适合紫灵生存的物件。
月泽的眉间渐渐有了些愁意。
沉寂许久的识海,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你知道我们。”
月泽闻言,沉了一抹灵识入识海。
他望着眼前之人,忽然苦笑起来,“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
他的人生,从他们出现的那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月泽永远忘不了记忆中的惨烈。
那是他四岁时,一个命运的分叉点。
那年仲夏,月槐花开了漫山遍野,清甜的花香随风飘散,萦绕在月河的每一处角落。
彼时的他,年纪尚小,不被族中长辈允许离村太远,可那日是阿爹从外面回来之日。因为族中事务,阿爹和叔叔伯伯们已经下山了一个多月,他已经好久没见到阿爹了。
他很想、很想自己的阿爹,便趁着大人们做事,偷偷的跑出村去,在村口的月槐花树下等着他们。
那日的阳光很暖,风也很轻,吹得他有些犯困。但为了第一时间看见自己的阿爹,从未爬过树的他,第一次自己爬上了月槐树。
站得高,看得远,远处的风景全部尽收在他眼底。然而风景容易看腻,树上又很无聊,他便掏出兰溪姑姑送给他的埙练习最近学的《风雪三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