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工人劳作之法,要考虑到各郡县人口,不能让官员为了政绩而不顾基本情况,谁敢压榨当地民力,本国师让他绝后、家族遗臭万年……】
【尽量保证工人来自穷苦百姓,不能有权贵子弟借着关系成为工人却还腐败堕落、扛着大秦旗帜吃大秦血;如果有,你们廷会要是解决不了的话,我会让他们成为“宫人”……】
【考虑人口大多集中在城市,许多村镇人员若想成为工人需考虑到家和工厂的距离……】
【由于纺织厂性质关系,可以考虑让女子也成为工人……】
【……】
总共十几条,写满了一页白纸。
虽然都是些笼统性的要求,但韩非依旧能看的出字里行间对平民的关切之意。
别的都还好,但那女子成为工人一事……
“李缘他疯了?”
“他疯没疯我不知道,毕竟此命令只是发给我和阳沐这几个廷会官看的,具体要我们考虑。”李斯叹了一口气:“但如果再找不到人手,我就要疯了。”
“师兄,师弟我如今已经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你就忍心在这里买醉堕落都不愿意一展才华?”
韩非沉默了一下,他当然不忍心。
可仅仅是李缘把自己坑成这样却还让自己去给他干事,心理上都有些难以接受。
但一直这么也不是个事,而且自己也快住不下去了……
“你……你什么意思?”韩非看向李斯,后者沉默了一下:“师兄来当刑部副部长。”
“你就不怕我……我与你冲……冲突?”
韩非这话其实问得很委婉了。
而李斯沉默了一下,说:“师兄之才我心里知道,若你的意见比我更好,我可以低头。”
韩非眉头一皱,这可不像他的性格……
“师兄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李斯指了指街道上的人:“大秦的未来,除了国师和大王,没有谁知道;师弟我想要权,但我没信心在之后的时间里保证能符合他们的心意,因为那是一个从未有过、不敢想象的时代,所以……”
这番话让韩非久久无语,自己这师弟一样志气极高,究竟是遇到什么事才能让他有这种担忧?
而且自己若和李斯联手,难不成真要师兄弟一起做大做强?
不怕哪天秦王把我俩一起砍了?
“师兄所虑之事无非是否禁忌。”李斯说:“但依我对大王的了解,只要我们能对秦国有用,大王就可以容忍我们。”
“那……那国师呢?”韩非一想起李缘就来气。
李斯沉默了一下,想到那个名义上归属国师但实际上完全由自己儿子掌管的科学院,这货哪像个会管事的?
“只要我们不跟平民作对,他估计都不会管我们。”
……
王宫。
嬴政正站在一幅巨型画布面前看着。
这是一幅长度五米、宽度三米的超大型画布,上面还以刺绣的方式绣出了一些图案——世界地图上七大陆和一些主要岛屿的轮廓。
虽然已经将世界地图彻底记在脑海里了,但看着这幅由工匠和绣娘一起打造的巨型地图,嬴政还是感觉到了一阵热血!
这天下,一定会是寡人的!
门口。
十几个工匠和绣娘低头站在那,所有人都强忍着悲伤。
对上位者来说,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当他们看到那幅莫名材质的舆图、那从未见过的天下时,他们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锦陇。”
“在。”
“带他们去国师府。”
这话让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置信,靠近王座方向的几个人用余光偷偷注意着里侧,却只能看到大王已经坐到了那地图上。
“科学院不是要开工厂吗?不是需要一些……技术人员和监管人员?那就把他们带过去,大秦还需要他们。”
嬴政对这些人的生死毫不在意,只是随口吩咐着。
但这话对这些人来说却是天籁之音!
门口十几个工匠和绣娘同时面向嬴政跪地:“谢大王!”
看着这一幕的锦陇心下无比感慨;这要是放在以前,这些人死定了,就算大王不杀,他都会下令杀了他们。
可大王如今却连他们都能放过,真不负仁慈之名啊!
锦陇走出大殿,准备嘱咐另一个宦官带他们去国师府,大殿内又只剩下了嬴政一人。
他其实没想仁慈之名那么多,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为这种小事杀人不值得。
寡人现在的目标是整个地球,还怕十几个工匠和绣娘说出去什么事?
画布上,嬴政伸出手触摸着那只雄鸡,又看了看雄鸡内那只占一小部分的秦国范围,眯了眯眼。
锦陇从门外走进,看到画布上光线有些昏暗,便从一旁柱子上取下一个灯,提着走到了嬴政不远处。
“锦陇啊,你说,寡人能把这世界打下来吗?”
“肯定能!”锦陇微微一笑:“如此天下,我大秦若不占,岂不是天理不容?”
“若大秦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该多好啊!”
锦陇有些不明就里,这话不好接啊!
“大秦所有人都会服从大王的!平民们也可以获得更多的土地,官员们也有了可以更加上进的……”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理由。
但嬴政都只是摇头。
若是在李缘出现以前,他兴许也会这么想,但如今,有了玄衣卫和黑冰台,他已经了解了一些以前不曾看到过的属于平民的想法。
他坐到了‘印度洋’上,看着那片欧亚大陆出神。
“这是寡人期望的,寡人心里甚至想好了这些大陆和大洋的名字,但……”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
咸阳城郊,一处村子里。
一个男人带着今天刚买的十几根蜡烛和一盒火柴回来了,家中妻子笑着在门口接他,看到他手中的东西后脸色就变了。
“你又买东西?!”
“买来用的嘛!”
“赚点钱就留着呀!你这是又把工钱花完了?”
“没事!赚钱就是买东西给你和娃子用的!”
“你呀你……”
女人在身边一阵唠叨,却还是接过了那些东西好好收了起来。
自始至终,男人都是那句:
给你们用的。
走到里间,看了看两个熟睡的儿女,男人咧着嘴笑了,轻声走了出去。
外面,女人打来了一盆水,男人却没接,而是先放下后拉着女人走到了外侧:“我几天后想出去。”
“去哪?”
“听说北边有个郡发现了矿,那要建好几座工厂,我去那做些工啊!”
“那不成!”女人有些不乐意:“去别的郡当工人,谁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工钱几何?事情是什么?咸阳又不是没有工厂!”
“在家门口当工人不好吗?非要离开我和娃子?”
“那里工钱高一些嘛!”男人有些苦恼:“而且我打听过了,朝廷好像不允许咸阳周围建太多工厂,这里人又多,万一我没当上嘞?咱们今年的税如果能用钱抵,娃子们不就能吃饱一点嘛!”
“那你还买那么多东西?!”
“那是用的嘛!”
“你去外地就能保证当上工人了?”女人责备了一声。
男人被噎了一下,默默的靠在了门上,看着夜空出神。
身旁,女人沉默了一下。
“要是得你出去才能赚到钱,那我们娘仨还不如不用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