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胜利半躺在床上，同样四十出头的年纪，面白无须带着几分儒雅气，虽然瘫痪在床仍旧精神奕奕，没有半点病人惯有的忧郁之态。
    见到江辰手里拎着的东西，于胜利有些责怪开口。
    “来就来吧，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
    江辰将礼物放在桌子上，“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也不知道伯父伯母喜不喜欢。”
    说话的同时江辰目光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屋里虽没什么值钱东西，但收拾得很干净。
    于母给江辰倒了一杯水，江辰恭敬接过，于萍则又往于胜利背上垫了一床棉被，方便他和江辰说话。
    “怎么没把妹妹带来？她是上几年级了？”
    “你们那个四合院很多都是轧钢厂的，我认识不少。”
    “年纪轻轻就评上了四级工，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两人在于胜利的主导下，无目的地聊着家常。
    江辰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家长，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说话举止自然不像平时那般自然。
    于萍察觉到他的拘谨，暗暗觉得有趣，一对大眼睛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两人客套闲聊一阵，于胜利便给自己老婆使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便拉着于萍出门去买菜。
    “如果当时不是你爸救我，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我欠江师傅一条命。”
    待到房间内只剩下江辰和于胜利两个人后，于胜利主动说起了江大山牺牲的事。
    此时的于胜利宛如变了一个人，身上那种向上的状态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其实那天事故发生后，于胜利心里就一直过不了自己这关，脑海中总是会浮现江大山把自己推开的画面。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江大山就不会死，所以该死的人是自己才对。
    这种念头一直在他心中萦绕不散。已然成为他的梦魇。
    于胜利突然之间的情绪转变吓了江辰一跳，这个时候江辰才明白。
    原来对方所有的平静泰然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只是不让妻子和女儿替自己担心。
    他的内心一直在经受折磨，在见到自己这个江大山的儿子后，终于再也承受不住。
    幸存者内疚，几乎是一瞬间江辰脑海便浮现出这个前一世听过的名词。
    因为幸存而感到困惑和内疚，甚至宁愿自己也遭遇同样的不幸，这正是此时于胜利的状态。
    “叔叔，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江辰心里略一沉吟，知道单纯的劝解作用有限，不如引导对方把窝在心里的事说出来，这样效果会更好。
    听到江辰的问话，于胜利开始说起那天发生事故的经过。
    “那天三车间的轧机发生故障，我和你爸所在的巡检小组就过去查看情况。”
    “你爸判断是其中的一根主轴断裂，我们就用起重机把一部分设备吊起来检查内部情况。”
    “我当时跟着一个起重员一起检查了起重机的状态，没什么问题，谁知道检查的时候就……”
    于胜利痛苦地按住了额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起重机突发故障，设备砸落，你父亲在关键时刻把我推开，他自己却出了意外。”
    泪珠不受控制地从于胜利眼角滴落，江辰同样听红了眼眶。
    “事后厂里的调查结果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