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宣传队员们正在加紧排练节目。张永福在苹果园里坐镇指挥,且吩咐伙房的老杨头每晚给队员们做加班饭,光羊肉汤都喝过好几回了。
苹果园进了宣传队,给老杨头增加了负担,每天要多做二十几人的饭菜。好在张永福说过,宣传队员的加班生活费由大队出。杨老头听了很高兴,做饭也就不再抠抠索索了,几乎天天都做好吃的。快过年了,工人和知青大都回了家,只留俩值班的,听说苹果园进了宣传队,伙食又不错,小伙子大都抢着过来值班。张永福也将夜吃地点从敬老院转移到了苹果园。支部晚上加班开会,也安排在了苹果园。几位离家远的宣传队员为了赶时间排练,也将铺盖搬到了苹果园。
杨老头喜欢热闹,也喜欢听戏。他每天收拾好厨房,就搬着小马扎坐在排练场,一边给演员们烧水泡茶,一边烤火看排练,一陪就是大半夜。轮流值班的工人和知青也会过来观看排练。有了观众的欣赏,队员们排练得格外卖力,很多节目排练得已经相当成熟了。对此,张永福非常满意。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一切顺利,却没料到,正在排练的紧要关头,舞蹈队的一名女队员突然感冒了,且转成了伤寒,住进了医院。舞蹈队得重新选派队员加入排练,临时加入新人排练舞蹈,难度很大。马焕荣急得抓耳挠腮,怕不好交差,赶紧将情况汇报给了张永福。张永福也感冒得厉害,听了汇报嗡声嗡气地说:“嗯,换就换吧,也没得选择,这个节目表达了对伟人的热爱,绝不能拿掉。”
马焕荣没法,只好将能进舞蹈队的演员过了一遍,最后盯上了彩云,因为她身材苗条,不胖不瘦,适合跳舞;而且她的独唱节目《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在初筛选时唱得不理想,只是碍于情面没被拿掉。他考虑再三,决定跟彩云谈谈,试图动员她放弃独唱节目,加入舞蹈队暂时替补生病的队员,等生病的队员回来后,再做进一步调整。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张永福,张永福表示可以,还说彩云的工作如果做不通,他可以亲自出马劝说,毕竟有亲戚关系,好说话。马焕荣听了,便把彩云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彩云听了导演的意思,表示难以接受。马焕荣只好采取怀柔政策,笑着劝道:“彩云,你要以大局为重,叔临时换你确实不合适,但叔也是没办法啊,希望你能理解叔的难处。”
“焕荣叔,为啥是我,而不是别人呢?”彩云笑着问道。马焕荣也笑着说:“这个嘛,叔给你解释下,主要是你身体条件好,符合舞蹈演员的要求;现在正缺人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其他人都有合作伙伴,独唱演员不多,我总不能让崇高、照怀跟一帮女孩子去跳舞吧!”
“哎呦,俺的叔哎,就俺这身材,还苗条?叔,您不是开玩笑吧!”彩云捂着嘴笑道,“再说,俺一点舞蹈基础都没有,上台不得闹笑话嘛!”
“彩云,叔这么跟你说吧,这个决定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我是征求过大队长意见的。他说暂时就这么走着,等如玉出了医院再调回来;他还说他了解你的人品,你不救场谁救场?”
这时,晓梅过来跟导演说事,听说彩云要进舞蹈队,异常兴奋。马焕荣见晓梅这态度,就让晓梅去劝彩云。晓梅说:“二嫂,进舞蹈队有啥不好,都在一个宣传队,演啥节目不都一样?就你这好身材,舞蹈队里哪个能比?你可别小看了自己,快过来吧,咱们一起排练,比你单打独斗强多了。”
彩云听了晓梅这番话,心里虽然不大乐意,但也没再说啥,只好勉强答应了。一天的排练结束后,崇高等几个人晚上结伴回村。路上,彩云很生气地说:“一个小妮子生病,拿掉俺的节目,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二嫂子,你别生气了,答都答应了,凑合凑合也就过去了。”晓梅笑着劝道。彩云心事重重地说:“好妹妹,你也是老队员了,这舞蹈能随便凑合吗?一个动作跳错了或跳得不一致,会被下面人鼓掌倒彩的,再说俺这身材,胳膊腿跟杠子一样,哪是跳舞的材料啊?”
“二嫂,你可别这么说啊!”照怀笑道,“我早就一个个瞧过了,舞蹈队的那些女队员,论长相和身材,有的还不如嫂子呢!嫂子要是上了妆,可比那些女队员好看一千倍,说不定你在舞蹈队更有发展前途。你看看舞蹈队的那些个女队员,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哪一个也比不上嫂子身材苗条?”
“三老歪,你小子说话可得想好了再说,别指桑骂槐的,舞蹈队的那些女队员要是听了你这话,准骂死你。”崇高笑着说道。照怀说:“她们敢骂我,我敢当面喊她们大水桶。”
“照怀,俺也是舞蹈队的,你喊一个试试。”晓梅笑着威胁道。照怀自觉说漏了嘴,赶忙给晓梅道歉:“哎哟,我的好姐姐,是弟弟考虑不周,没留意姐姐在旁边,该打该打,我再重新说一遍就是了,姐姐,你听好了,舞蹈队那帮女的,除了俺晓梅姐姐和那个生病的,剩下的都是膀大腰圆的大水桶。”
“好你个三老歪,变得也太快了吧!”晓梅听了,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崇高笑着问道:“哎,你咋单独把那个得病的挑出来说啊!”
“那女孩杨柳细腰,樱桃小口,身材和长相都不错啊!”照怀问道,“哎,晓梅姐姐,她叫啥来着?”
“闫如玉,梁葛庄闫聚财的小女儿,长得确实不错。”晓梅笑着回答。崇高又笑着说:“哎,照怀,我看出来了,你小子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不然,那么多女孩,你咋偏偏夸她身材好呢?”
“我是喜欢她,你看她,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头发还是自然卷,一笑一个酒窝,能不让人喜欢嘛!”照怀笑着说,“晓梅姐,等她病好了,你行行好,给哥介绍介绍,如何?”
“好你个三老歪,进宣传队不好好排节目,却来找对象来了,忘了大队长三令五申的规矩了,赶明儿我告诉大队长,看他咋着收拾你?”崇高笑道。照怀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笑着说:“你小子还有脸说人家,想想你自己吧,只是兄弟我信守诺言,不揭穿你罢了。”
“哎,二嫂,你咋不说话了?”晓梅见彩云只顾低头走路,也不再搭话,便笑着问道。彩云说:“不行妹子,俺想来想去,还得让俺秀花婶子去寻大队长,得把这事给推了,我还是不能进舞蹈队。”
“你呀,何苦呢?”晓梅劝道,“舞蹈队有啥不好?”
“我那独唱,虽说不是新节目,但唱好了也是个表现的机会,嫂子还是有信心能唱好的,可进舞蹈队凑人数,没啥出息,演出时又站不到前排位置,观众谁还在乎你,不行,嫂子咽不下这口气。”
“嫂子说得对,兄弟支持你,咱得争取争取,别以为咱好欺负。”照怀又不失时机地给晓梅唱了反调。崇高在一旁嗤嗤笑道:“照怀你小子真是没治了,刚才你还让晓梅给你做媒人,现在却不顺着她说话,往后你就别指望晓梅帮你了,再说,顺着晓梅说有啥不好,将来二嫂进了舞蹈队,你不又多了个保媒拉纤的嘛,二嫂能说会道的,保起媒来,还不知要比晓梅强多少倍。”
“谁愿意给他做媒,他就该打一辈子光棍,活该。”晓梅听了这番话,明白崇高是站在她的立场上,点拨照怀少生事端。可转念一想,也不能让彩云感觉到她跟崇高合起伙来干涉她的选择,又笑着说:“二嫂,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像我,一直待在舞蹈队是没啥出息,不如人家那独唱的露脸,可咱没那能耐,怨不得别人。”
晓梅这番话明着是说给彩云听的,暗中却讽刺了崇高,一石二鸟。聪明的崇高怎能听不出来,只是宽容地笑笑说:“我那独唱算啥,哪敢跟二嫂相比啊?”
自从进了宣传队,晓梅还真没给过崇高好脸色。彩云也听出了晓梅话里有话,连忙笑着为自己刚才的话做了解释:“妹妹别生气,嫂子性子直,有啥说啥,也没啥别的意思,我是想,现在让我进舞蹈队,很多动作都得重新学,那得耗费多大精力,到时候演出出了问题,还不得自己担着,再想爬起来,也就难了。”
“好了好了,快到家了,这事还是二嫂自己拿主意吧!我的意思是找找秀花婶子也未尝不可,毕竟她跟大队长是实在亲戚,有些话好说。”崇高见晓梅、彩云二人表面上和和气气,话里却暗藏玄机,害怕越说越多,伤了和气,便趁机打了个圆场。到了村头四人便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