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一个月后,崇高经过面试和体检,终于能够进城成为一名轮换工人了。在去报到的前一天,汉魁非得逼着他去学校给郭春梅说一声。崇高心里想,跟她说一下也好,省得以后见面不好说话。报到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春梅很主动地说要去送他。
二人坐车进了县城,却没去大哥家,而是直接去工厂报到了,还没进工厂就远远看见厂门口拉着欢迎的横幅,有些看着像农民的人扛着大包小包在那吵吵嚷嚷,着急地办理入厂手续。崇高放下行李,笑着对春梅说:“你坐下歇歇,我进去瞅瞅。”
“那边有报到处,人不太多,你赶紧去排队办手续吧!”春梅指着报到处的招牌说道。崇高从挎包里翻找出通知书和介绍信说:“行,麻烦你看着行李,我去排队。”
崇高快步走到报名处,坐在报名窗口边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头发花白,赤红脸,架着一副老花镜,戴着一顶蓝色鸭舌帽。轮到崇高的时候,老头问:“你是来报到的吗?”
“是啊!”
“你叫什么名字?”
“老大爷,咱先不忙问这个,我想问一下,这铸造厂是干啥的啊?”
“你别叫我老大爷,”老同志摘下老花镜笑着问,“我还没那么老吧?”
“对不起对不起,该叫老同志。”崇高笑着说,“你们城里人,像您这么大年纪的都不太喜欢叫老大爷,上次进城,有个老头比您年纪还大呢,我喊了声老大爷,他硬是没理我。”
“你这年轻人,脑子转得还挺快,我老家也是农村的,你还是喊大爷吧,把那个老字去掉,我还没老嘞!”
“不老不老,您年轻着嘞!”
“你是哪村的人?把通知书拿来我看看。”老头笑着说道。崇高连忙递上通知书和介绍信。老头仔细看了看,问:“你叫李崇高?”
“嗯,没错。”
“家是老河湾的?”
“没错,就是老河湾的。”
“你认识李崇德不?”
“那是俺哥,一家人。”
“冒认官亲,那可是犯法的哟!”
“错不了,是一个娘生的。”
“噢,那行,我记下了,你去前面宿舍楼,找306房间,那是你的宿舍。”
“大爷,这不忙,您还没回答我问题嘞!”崇高听了却没走,笑着说。老头问:“你刚才问了啥问题?”
“我问这铸造厂是干啥的。”
“你这年轻人,有股犟劲,跟老子对脾气。”
“你看你看,您说话也带老字了。”
“嘿嘿,你小子少废话,给我听好了,要说咱这铸造厂,那可是咱双雄县的支柱产业,咱县的摇钱树啊!大到机器零件,小到锅碗瓢盆,咱们厂都能造得出来,外国我不敢吹,就咱这附近百八十里老百姓用的铁锅都是咱厂造的。”
“原来咱干的是炼铁造锅的活啊!”
“你别小看了这工作,千家万户的吃饭问题全靠咱们来解决呢!”
“听您这么一说,我这脑子才开窍,谢谢您了,老同志。”崇高说着就离开了报名窗口。春梅已经把行李提过来了。
这时,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朝窗口走来,看见老头赶忙问:“袁厂长,您怎么在这值班呀?张锦州呢?”
“这话该我问你,韩红旗,你这政工科长是怎么当的?”
“对不起,袁厂长。”
“张锦州到现在还没来上班,你看看都几点了?新报到的工人都等急了,回头你得跟他谈谈,要是不想干就滚蛋,光靠他老子吃饭可不行。”
“我一定要好好跟他谈谈。”韩红旗点头哈腰地跟老头解释说,“袁厂长,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年轻不懂事,又刚跟媳妇吵了架,气不顺呗!”
“噢,他气不顺就不好好工作,我要是气不顺了该咋办?脸洗得干净,头发天天梳得油亮,就是个绣花枕头。”老头显得很不满意,“好好的,啥吵架呀?”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您就别问了。”韩红旗低声说,“厂长,张锦州的事咱以后再说,我先替替他,后面还有人要来报到呢!”
“混蛋玩意儿。”老头骂着气哼哼地走了。崇高见老头走了,这才笑嘻嘻对春梅说道:“乖乖,这老头原来是厂长啊?”
“幸亏你没耍贫嘴,要不然一准把你给退回去。”春梅笑着说。崇高笑着说:“他敢?咱后面有人给撑腰呢!”
“厂长可不知道恁哥是谁。”
“你放心,他知道。”
“快走吧!”两人说着就去了宿舍,收拾好床铺,又到街上买了些洗漱用品,这才去了大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