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皇上离去后,萧祁昭陪着皇后娘娘的轿辇一同回了崇明殿。
一路上,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却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闷与压抑。萧祁昭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郁郁寡欢、垂头丧气。他耷拉着脑袋,脚步沉重,那原本挺拔的身姿此刻也显得有些佝偻。
而皇后娘娘只叹,皇上果然是不爱她啊!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当孤独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的心中便会涌起这样无尽的哀怨。
这半辈子,她在这宫廷的尔虞我诈中拼杀,争了抢了,也拥有了普天之下最崇高的身份。那象征着无上尊荣的凤冠戴在她的头上,华丽的凤袍披在她的身上,然而这一切却无法填补她内心深处的空洞。
她连一个最下等的白衣都不如,那些平民女子,或许粗茶淡饭,或许荆钗布裙,但她们却能拥有夫君的疼爱,能享受那平凡而又温馨的夫妻之情。
甚至连一个死人,那个死了多年的妹妹,依旧还有她这个皇帝丈夫惦念了半辈子,呵!真是讽刺!
而她呢?
无人疼爱的女人,她拥有的这一切都变得那么可笑!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在这无人疼爱的冰冷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讽刺。
这辈子,她处处受压制。
哪怕这一次,真不是她主动找事,却也根本不给她解释和寻找真相的机会。她望着轿辇外的夜色,眼中满是幽怨与不甘。
她恨!恨了一辈子!
可她始终咬着牙,倔强地不肯认输。
“昭儿,你就听为娘的一句劝吧!我们太需要文臣的支持了……”皇后娘娘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焦虑,那声音颤抖着,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目光中满是期待和恳求。
萧祁昭知道母后又要老生常谈,可这一次,他居然沉默着没有反抗。他只是静静地跟着轿辇,低垂着头。
倒不是因为妥协,而是他今日才终于看清楚母后的真实处境。今日之事,和母后半点关系都没有,可父皇却不问青红皂白,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甚至不给母后辩解的机会。
“昭儿,往后你要更小心些才是!今日的事情你也看出来了,后宫看起来是母后说了算,可实际上,我们都是朝廷权势争夺的一环。尔虞我诈,生死存亡,谁也比谁高尚不了多少!”皇后说着说着,笑得极为苦涩。
“母后很高兴,吾儿能在有困难的时候,想起来找母后帮你,要知道,我们母子连心,我们才是一条船上啊!”皇后娘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
萧祁昭依旧不为所动。
皇后娘娘微微眯起双眸:“但我们还是失算了,没想到萧祁云竟有如此能耐,能把皇上请来。这么多年了,皇上甚少踏足后宫,从不过问后宫之事,除了本宫那个妹妹,真想不通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他这般紧张?”
萧祁昭挑了挑眉,今儿他只给母后通报了别院里是王钰姝,却并未明说他原本要寻找的人,其实是杜筠婉。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隐瞒,可就是觉得母后的往事里,她的那个妹妹一定是她这么多年“爱而不得”的心病。他在害怕,怕母后得知他对那个杜家的二姑娘有意,会让母后反对。
皇后娘娘并不知,自己最爱的儿子此刻想着别的事情,她继续说道:“不过,这也让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他的手段。萧祁云这人绝非善类,其心思缜密,确实是个很麻烦的人。我们不能再掉以轻心了,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萧祁昭突然抬起头,那清亮的眼眸中牵动出几分复杂,默默地注视着皇后娘娘,眼神中多了一丝担忧。
他微微抿紧双唇,沉声道:“母后,儿臣明白。今日确实是儿臣鲁莽了,行事不够周全,考虑欠妥,还险些拉您下水,让您陷入困境。儿臣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皇后娘娘闻言,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动,突然就笑了。这一次,她是真的开心!
她微微点头道:“嗯,母后因祸得福。今日这一趟,母后来的值!”
虽历经波折,却也让萧祁昭看清了形势,能让他有所成长,这于她们母子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萧祁昭将皇后娘娘护送回崇明殿后,躬身拜别,带着长空沉着脸回了毓庆宫。
与此同时,杜筠婉被安置在毓庆宫的一间幽静的厢房里。没有太子殿下的允许,她被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甚至连房门都出不去。可怜兮兮地用吃不完的饭米粒和蔬菜梗,自己和自己下了一晚上的棋,直到困得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
萧祁昭一路沉着脸回到毓庆宫,刚踏入宫门,那压抑许久的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她人呢?”
一旁的公公向来机灵,极有眼色,听到太子殿下的询问,立刻恭敬地回道:“在厢房,太子殿下这边请!”
说着,他疾步追上萧祁昭那阔步前行的身影,脚下生风,在公公的引领下,他们很快便来到了杜筠婉的房门前。
门前把守着的两个宫女见太子殿下前来,连忙福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她们伸出手,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萧祁昭大步跨了进去,刚想说话,目光却瞬间被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杜筠婉吸引。那一刻,他心中一惊,正要落下的脚步突然于空中一顿。
整个身体连带着晃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他的眼神中满是惊愕与怜惜,原本冷峻的面容也在这一刻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