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把我留下他?”
余百岁好奇的问,他武功不好,轻功一流,所以他的眼力是没有问题的。
他当然看的出来三奎这样的近乎巅峰的刺客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接近晏青禾的把握了,而曹懒好像并没有尽全力。
好武艺,高清澄有留手。
“他不该出现在这,虽然我一直都在和他说预料到了他出现在这。”
高清澄没有往四周看,只是声音压低了些:“他故意出手,不是想证明他有多厉害,是他在引我出手。”
余百岁一开始没懂,哪怕他足够聪明反应也不能这么快。
三奎似乎不如余百岁聪明,可三奎马上就懂了。
“有人在看。”
高清澄道:“他们是想杀我,可以晏青禾的实力也没把握杀我,所以引我出手,一定还有至少一个实力与晏青禾相当,甚至可能胜于他的人在暗中看着。”
“他们大概也会害怕,害怕没有将我一击必杀把握的时候出手会反被我杀死。”
余百岁马上问道:“可他们既然出手了,难道就不怕你加强防卫?”
高清澄道:“既然来了,就该是已有应对。”
三奎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以前向姜头请教兵法的时候,姜头和我讲过一种。”
他回忆了一下姜头说过的后继续说道:“有一种打法叫围点打援,就是假意攻打敌人一个重要的目标,迫使敌人的援兵不断的赶来,而真正的目的不是打那个目标,而是打这些援兵。”
余百岁一直觉得三奎行事有些冲动,因为三奎向来不喜欢留余地。
此时听三奎说完,余百岁不得不对三奎佩服起来。
“虽然是我师父和你说的,但你能马上就醒悟到也是十分厉害了。”
余百岁道:“如果三奎猜中了敌人的想法,那他们......”
余百岁当然知道高清澄身边一定还有高手保护,刚才晏青禾出手就是想试探一下深浅。
不只是想试探出高清澄的实力到底如何,更想试探出高清澄身边有多少高手藏于暗处。
不必高清澄自己决定,一旦在暗中保护她的人确定这里有涉及生死的危险,马上就会召集更多人手过来。
“他应该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藏不了多久了。”
曹懒道:“所以才会主动暴露出来,想以此探明郡主隐藏的实力。”
高清澄倒是依然平静。
试探实力这种事,从来都不可能是单方面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在距离大概四里左右,原来白蒲王在仰夜的行宫最高处,有两个身穿灰色布袍的人都举着千里眼看着。
虽然晏青禾与高清澄的交手已经结束,可这两个人显然还没看够。
他们不仅仅是想看清楚高清澄的剑法,他们也想看看在大牢四周到底有多少人在,想动,但因为没有高清澄的信号所以没动。
“这个妮子有些本事。”
其中一个灰袍客说了一句。
另外一个灰袍客点头:“她空了三剑,可三剑都没有尽全力,晏先生在演,她也在演。”
两个人不但装束相同,连样貌看起来都几乎没有差别。
这是一对双胞胎,应有三十几岁年纪。
两个人似乎对藏匿之术亦有很深造诣,哪怕只是一身灰袍并没有太多遮掩,可借助光线,环境,已经行宫屋顶上的灰黑色,他们几乎隐形了一样。
“虽然看了,但等于没看。”
左边的灰袍客有些遗憾:“晏先生以身入局,我们却没能看出必杀的破绽,有些浪费了晏先生的苦心。”
右边的灰袍客道:“不浪费,如果不看这一场,下次我们出手的时候更没把握。”
他们两个都是从大宁西北来的,他们都善于用刀。
西北似乎盛产刀客,而且在江湖上西北刀客极为有名。
经常跑生意的人都听说过,做大生意的雇佣护卫,最喜欢雇佣的就是西北刀客。
西北刀客有两样好处,第一是人狠刀法好,他们极少有应付不来的场面,第二则是讲信誉,只要他们收了钱就一定把事情办完,要么他们从头杀到尾,要么他们死。
西北刀客也有一样不好,就是随时涨价。
越凶险,价钱涨的越猛。
传闻在西北一带,刀门的数量极多,还有一个说法,其实西北那些有名的刀门其实都出自一家。
传闻在旧楚立国不到百年的时候,西北出现了一个刀王。
此人以一把无鞘刀出西北走天下,从北方江湖杀到南方江湖,传闻之中,一生数百战,只输了一次。
这人到了大楚都城大兴城之后,因为过于嚣张,引出了一个无名剑客出手,当时比试是封闭的无人观战,可那一战后刀王立刻离开大兴返回西北,自此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
他叫薛亚夫。
薛亚夫创建了一个刀门,明明修行的是天下间最狠厉最霸道的刀法,却给他的刀门取了一个很不匹配的名字:太平刀门。
他所创的刀法,也被他命名为太平刀法。
到他离世之后,他的六个儿子不和,纷纷对外宣称继承了他的衣钵,每一个都说自己传承了最正宗最厉害的太平刀法。
然后西北就有了六个太平刀门。
什么真太平刀门,第一太平刀门,正宗太平刀门之类的。
到后来,西北的刀门,名字里带太平两个字的越来越多。
以至于几百年后,现在每一个从西北走出来的刀客都说自己是师承太平刀。
这两个灰袍客就是太平刀传人,而且是真正的太平刀传人。
他们是孪生兄弟,哥哥叫薛进,弟弟叫薛出。
晏青禾给他们两个人的命令有两个,第一是要仔细看清楚高清澄的出手,第二是找机会干掉潜伏在周围的高清澄的护卫。
这两个命令他们已经无法完成第一个了,因为他们没有看清楚高清澄的底细。
至于第二个,他们有把握。
在观察的这段时间,他们发现了至少五处有人潜伏,这五处藏身的人,都是高手。
不过既然能被他们看到,他们就有把握杀了这些人。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晏青禾也安排了其他人在另外的地方藏身观察。
“怎么也要做点什么,不然晏先生真的会有些生气吧?”
薛出起身:“左边三处交给我,右边两处交给你。”
薛进嗯了一声:“城门口往里走大概三百步有一家铺子的面很好吃,有西北风味。”
薛出:“你什么时候尝过?”
薛进:“没尝过,路过的时候闻了闻。”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你杀三处拿钱多,你请。”
薛出笑了笑:“好。”
两个人准备一左一右从宫殿高处下去,就在即将下去的时候他们同时止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后边一排宫殿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也是身穿灰色长衫的男人。
虽然也穿着灰色衣服,可这个男人显然不懂得那么多藏身的技巧,哪有藏身的人那样笔直笔直的站在高处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不懂得藏身的人,站在两个绝对高手身后已不知有多久,薛进和薛出,完全没有察觉。
如果他们不回头准备下去,依然没有发现。
他们在看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看他们。
“好像有些麻烦了啊。”
薛进说。
薛出说:“现在不知道的是有多麻烦。”
“只好试试。”
薛进脚下一发力,直接从这排宫殿的屋顶朝着后排宫殿飞落。
人还在半空之中,刀已斩落。
站在屋顶上的那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却好像不正常,因为他转身就走。
这不合常理,能悄无声息到了这个距离的高手却根本不想出手。
那一刀落下的时候,整个宫殿的屋脊都被斩断。
以为长衫客或许并没有那么强大,于是两兄弟决定先解决这个。
哪怕长衫客真的是那么强大,现在也已经没有收手的余地了。
既然已经动手,那就解决了再说。
三个身穿灰色衣服的人,像是三只灰色的飞禽在屋顶上迅速掠远。
刚刚从大牢院子里撤出来的晏青禾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神一变。
“蠢!”
晏青禾发力向前。
可也是在这一刻,一直都是他最信任的人,那个年轻的车夫,看起来竟然有些力不从心。
晏青禾刚刚明明检查过,虽然那一剑刺伤了车夫的一点皮肤,见了些血,但绝不可能伤到要害。
然而事实上,车夫看起来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
他连忙扶着车夫问道:“你怎么了?”
车夫张了张嘴,张嘴的那一刻嘴里大量的血液向外溢出来。
晏青禾脸色变了。
他刚才真的已经看过了,那伤口浅到甚至不需要用些金疮药。
“对不起了先生......”
车夫跌倒在地上,手伸出去死死的攥着晏青禾的肩膀。
他嘴里还在不断的溢血,所以说话的声音不但含含糊糊还断断续续。
隐隐约约的,晏青禾只听清楚了其中几个字。
“先生......你斗不过......天道。”
晏青禾眼睛都有些红了。
“天道?什么是天道?”
晏青禾扶着车夫:“我把你救回来,天道也阻止不了我。”
他抱起车夫就要加速掠出去,车夫却把他的手臂攥的更紧。
“先生......”
车夫在生命最后的一刻,说出了他一直想说但一直没敢说的话。
“就算你走到那一步了......你也证明不了什么,你要让人在乎的,也没有人在乎。”
车夫的眼睛没有闭上,可已经没了气息。
“高清澄!”
晏青禾猛然一声暴喝。
他想转身回去,可双脚如同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
似乎每个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有一段不愿提起的过往,而他不愿提起的过往之中唯一陪伴他的就是这个年轻的车夫。
曾经,是他的书童。
而在更远处。
薛进和薛出,这两个太平刀门年青一代的佼佼者,终于追上了那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人。
确切的说,是那个人停了下来。
在一个空旷处,四周无人烟。
这里空旷到,方圆百丈之内都没有一户民居。
薛进冷笑:“来了又走,走了又停,这是何故?”
长衫客回答:“我有不伤及无辜的把握,但你们没有,所以只好把你们带的远一些,这里很好。”
他像是一个谈及无数次同一个话题的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情绪波动。
“我是等一个没人的地方,你们是在等什么?”
薛进薛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跨步出刀。
“太平刀。”
长衫客淡淡道:“我上次见的时候是有人给我演示了一遍,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他不是太平刀传人,但他比你们用的好很多。”
他只是轻轻的,缓缓的抬起了双指。
他的衣衫单薄,身上有没有带兵器一目了然。
薛进和薛出都断定他没有兵器。
可当他抬起双指的那一刻,剑意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