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林云轩反应过来,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破晓之初的第一缕阳光,猛然照亮了整个东关街,仿佛瞬间将夜晚转换成了白昼。
那光芒太过耀眼,令人无法直视,而那邪祟舞狮更是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哀鸣,随后是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连逃命的人群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陷入了短暂的恐慌之中忘记挪动脚步。
“喂!呆子,没事吧?”
这声音,好熟悉……?林云轩因那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眼前一片模糊,耳中回荡着持续不断的嗡鸣声,他努力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朦胧中看到一个身影正焦急地朝自己挥动手臂。
“不是叫你闭眼了吗真是的!”
那人带着几分责备地说着,语气中却满是关切。林云轩感受到一股细腻且带有温度的力量握住了他的右手,轻轻地将他从地上拉起。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当视线逐渐恢复清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怔怔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不高兴见到我?”说话的人挑了挑眉,月光下,绛紫色的长袍随风轻扬,乌黑的长发如同夜幕中最深邃的黑,与周围的一切形成了鲜明对比,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熟悉的身影,正是林云轩以为短期内不会再相见的那个人——白风萤。
她的出现像是意外的惊喜,让林云轩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有些呆愣地说:“没……只是感觉像做梦一样。”接着,注意到了她那略显憔悴的脸庞,“……你看起来瘦了。”
白风萤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除了衣服脏乱了些外倒也没发现与之前有什么不一样:“有吗?那你等会儿请我大吃一顿好了,刚好本姑娘现在有些饿了。”
“好……不对,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林云轩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催动全身力气急忙转身跑向了倒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苏翎,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
紧接着准备去救助舟奕时,却发现司予已经先一步行动,估计是趁着此前阵法碎裂就跑了上来,此刻正守卫在舟奕身旁,确保他的安全。
一时激动下,林云轩也是忘了自己重伤的事实,肋骨都不知断了多少根,却还是强撑着剧痛将苏翎缓缓移到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让她靠在栏杆上坐稳。
白风萤只是静静看着这两人,没有过多言语,但也还是在最后搭了把手,紧接着便是将目光转向了仍在混乱中挣扎的舞狮。
林云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解地问道:“刚才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伤到这邪祟?”
“我也不清楚,不过看情况师姐给我的这玩意的确还挺管用的。”
“师姐?”林云轩心中疑惑更甚,正思索间,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屋顶飘落,轻盈地落在了白风萤的身旁。
看着那身影熟悉的面容,略加回忆后林云轩心中一震,认出了对方:“你是……霜司主?”
眼前那人,正是此前在宁岳手下救走过他与白风萤的那位女子,不过也仅仅是有过那次一面之缘,自从那次之后,即便在摘星宫内停留了许久,也未曾再次遇见这位霜司主,没想到此刻会在这样的场合重逢。
霜清寒淡然对林云轩行了一礼,说道:“林少侠,许久不见。”
林云轩本想起身回礼,但刚一动弹,便感到体内五经八脉如同被烈火焚烧,疼痛难忍,连动一下都成了奢望。白风萤见状,连忙制止道:“行了行了,你就老老实实躺着吧,师姐可不会介意这些繁文缛节。”
闻言,林云轩只能放弃起身的想法,微微点头以示敬意。他仔细打量着霜清寒,这位女子犹如月色般清冷,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仙气。想到白风萤曾多次提及师姐的各种趣事,以及那些由白风萤口诉说出的荒诞不经的故事,如今与眼前的这位美人联系起来,不禁让人感到几分不可思议。
“萤儿,你就留在这照顾他们。”说罢,霜清寒便缓步向前,朝着那正逐渐恢复意识的舞狮走去。那舞狮感受到她的接近,立刻绷紧了身体,准备好了随时发动攻击的姿态,半睁的眼中闪烁着警惕与敌意。
白风萤应了一声,随即在林云轩身边坐下,双手轻轻搭在他的伤口上,灵力随之流转,灵气如暖流般抚慰着他的起七筋八脉。林云轩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霜清寒的身影,他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霜姑娘一个人去对付那邪祟,真的没事吗?”
“你就安心躺着吧,师姐对付这种邪祟可是专业的,放一百八十个心就行了。”
听到这话,林云轩心中虽仍有些忐忑,但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目光依旧紧盯着前方,毕竟这舞狮哪怕透支了他们一行三人所有的修为都没能降服,而霜清寒却是只身一人。
霜清寒一步步走近,舞狮的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显然之前那道强烈的白光对它的影响尚未完全消散。但它依然保持着警惕,金色的眼睛半睁半闭,紧紧锁定着霜清寒,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你是什么人?竟敢坏我的好事?!”
霜清寒闻言似乎略感惊讶,回道:“居然会人言?看来修为的确比其他州的小妖要强不少啊,而且吃了我的一发闪光弹居然还能站稳,不错不错,姐姐对你很满意!”
林云轩听着霜清寒突然说出的那带着几分俏皮的话语,又瞥见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层层疑惑。他轻轻转过头,目光转向身旁的白风萤,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好奇:“你师姐……她一直这么有个性吗?”
白风萤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头,答道:“不清楚,至少在五年前她说话还没那么奇怪,只是有一日从后山回来便是好像整个人开朗了不少?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变了个人?”
“反正从那天开始,师姐她就一会儿和以前一样冷淡寡言,一会儿又突然变得很活泼善谈,而且,她还经常一个人躲进柴房里,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是‘做实验’。”
“‘实验’?”这从未听过的词汇,让林云轩更为好奇。
见林云轩如此感兴趣,白风萤便从自己的腰带上解下一个精致的黑色小盒。这盒子外形独特,看起来像是一个卷起的画轴,但却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气息。
她将它递给林云轩,介绍道:“这就是师姐那些实验中的成果之一。只需用力抛掷出去,并稍加灵力催动,就能释放出极其耀眼的光芒,对邪祟更是有奇效,之前救你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
此时,霜清寒突然一跺脚,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羞恼之色,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闭嘴!不许乱说话!”
林云轩睁大双眼看向她,怔怔问道:“她这是在和谁说话?那邪祟?”
白风萤摇了摇头,答道:“应该不是,我前面不就是说师姐性格会突然变来变去嘛,其中就包括这种自言自语,好像是和自己吵架一样。”
“你师姐……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白风萤轻轻拍了一下林云轩的脑门,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你才被鬼上身了!不许说我师姐坏话,如果不是她,你现在早就成了那邪祟的腹中餐了。”
林云轩被这一下拍得龇牙咧嘴,揉了揉额头,苦笑道:“好吧,我不说了。不过,她真的能对付那邪祟吗?”
白风萤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师姐虽然有时候的确奇怪了点……但绝对是谷内最会对付邪祟的人,连师傅她都不一定比得过。”
就在这时,台上的霜清寒脸颊微红,眼角余光悄悄扫过身后,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轻咳一声,随后缓缓举起手中的玉笛,轻轻放在唇边。
随着唇边轻轻一触,悠扬的笛声顿时在夜空中回荡开来。那笛声清脆悦耳,如山涧流水,又似春风拂面,让人的心灵得到了莫大的安宁。
然而,随着音符的流转,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正在暗处悄然汇聚,等待着破茧而出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那邪祟所化的舞狮似乎也感受到这夹杂在笛声中的磅礴灵力,原本懒散的步伐变得急促起来,在林云轩与白风萤耳中悠扬的笛声在它那似乎是夺命的魔咒,令其痛苦不堪,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一步步逼近霜清寒。
随着笛声的变化,周围的空气似乎也被调动起来,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屏障,将她与舞狮隔开。舞狮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身下的无数肢体朝着霜清寒袭去,却又都被一一阻挡在外,并且在接触瞬间便是将那血肉灼烧得焦黑。
任凭舞狮如何攻击,始终无法撼动分毫,霜清寒则是继续吹奏,笛声越来越激昂,空气中弥漫的灵力也愈发浓郁。她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玉笛突然变换了一个手势,笛声骤然变得尖锐而凌厉。
随着这一声尖锐的笛鸣,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玉笛中迸发而出,直冲舞狮而去。光芒所到之处,空气仿佛被灼烧撕裂,发出“嗤嗤”的声响。舞狮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击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霜清寒并未停歇,她迅速调整呼吸,再次吹响玉笛。这一次,笛声中夹杂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周围的空气开始旋转,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旋涡,这些旋涡逐渐汇聚成一条条细长的光带,缠绕在舞狮的身上。
舞狮挣扎着想要摆脱这些光带,但它们仿佛有着自主意识,紧紧缠住它的身躯,让其无法动弹分毫。
而此刻霜清寒的目光如炬,双手轻挥,玉笛再次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这一声鸣响如同惊雷般响彻夜空,所有的光带瞬间收紧,将舞狮牢牢束缚。
霜清寒凝视着眼前一幕,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灵力凝聚于玉笛之上。随着她的动作,玉笛散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仿佛一颗明珠在夜空中闪耀。
随着她的一声轻喝,玉笛猛然前指,一道耀眼的光柱从笛尖喷薄而出,直冲舞狮而去。光柱如同利剑一般,穿透了舞狮的身体,将其彻底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
夜幕沉沉,一片寂静中,只闻得一阵哀婉的咆哮,那声音凄厉无比,仿佛来自九幽之下。
而舞狮此刻却身不由己地化作了灰烬,一缕缕轻烟随风而逝,开始逐渐消散在这茫茫夜色之中。
就在这一刹那,霜清寒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她的眼眸骤然一紧,身影如闪电般向后掠去。几乎是在同时,她原先站立之处,银针破空,钉入地面,木板上迅速蔓延开了一层诡异的黑色,直至腐蚀至地面也没有停下。
此时,舞狮趁机挣脱了束缚它的光带,纵身一跃,落于一侧。尽管它已伤痕累累,仅剩半边脑袋,但仍顽强地喘息着。一个身影悄然从舞狮背后浮现,正是此前的美艳花魁——红鸾。
此刻她如同夜色中最妖冶的一朵花,静静地绽放。
舞狮发出孩童般的哭诉声,紧紧贴着红鸾,话语中充满了无辜与怨恨,哀求道:“娘,他们欺负我,我要让他们死,死!”
红鸾轻轻抚摸着舞狮残缺的头颅,温柔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狠辣。她抬起头,凝视着霜清寒,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警告:“大理的摘星宫,为何要来扬州搅局?我教与你派素无恩怨,今日之事,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霜清寒冷冷地审视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若非清寒猜测有误,阁下定是出自长生观吧。昔日里,你们秘制邪祟仅供自身修炼,如今却放任它们肆虐人间,为何?”
红鸾闻言,掩嘴轻笑:“祸害?你们摘星宫不也是天下闻名的魔教吗?你我之间有何区别?”
霜清寒轻哼一声未做回答,但随后又突然开口骂道:“放你的屁,摘星宫什么时候也是你们这种邪门歪道配比的了?”
眼见此前的冰冷美人突然爆出粗口辱骂自己,红鸾也是一时愣住,但终究还是稳住了情绪,缓缓道:“口舌之争终归无益。如今我教弟子正赶来此处,而你单枪匹马,如果一对二想必也不能速胜。不如双方各自退让,如何?”
霜清寒沉默片刻,最终以沉默回应了对方的提议,但她的手指依然轻轻搭在笛子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袭。
红鸾轻轻拍了拍舞狮,尽管它满心不甘与痛苦,却也无力反抗,最终化作一股血雾,融入了红鸾的衣袖之中。临行前,红鸾回头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林云轩,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可惜了,多好的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