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这次是真的走了
作者:雾羊   落地隔年最新章节     
    师兄妹三人熬了一夜,吕尘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姜婉凝和清舒的状态还是很好。
    大家这一夜睡得虽然很挤,但也算好好休息了,精气神都很足。但是姑姑可是实打实的三天两夜没睡了,姜老师和吕大夫都劝姑姑睡一会,到时候再叫她。
    不过姑姑还是坚持要守到最后,几人见劝不动,也就不再劝了,只是静静的陪着。大家各忙各的,也没什么好聊的了,就是静静轮流守在姑姑和香炉边上。临近下午的时候,吕夫人又带着莹莹过来了。我们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一起陪她玩着幼稚的游戏。
    因为羽涵姐最大(不是指年龄)所以是妈妈,牧歆叶最好看,所以是爸爸。谣谣姐被安排成了奶奶,因为看起来很严厉的样子。莹莹自己是姐姐,洛鸣萧是弟弟,岳瑶是我和虞雯的女儿,我俩是隔壁尖酸恶毒的邻居夫妻。就连存在感最低的孙天也被安排了角色,是妈妈的大学同学,对她爱而不得,所以才到吕家当了管家。
    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天天都看些什么,她的剧本怪怪的。奶奶(韩奕谣)看不惯儿媳(羽涵姐),所以总是在儿子(牧歆叶)面前挑剔儿媳,婆媳矛盾不断。可是儿子在其中根本不做调节,反而煽风点火。
    因为他和隔壁邻居家的太太(虞雯)有染,但是因为两家是世仇,所以当初被婆婆拆散。而隔壁男主人(我),明明知道却视而不见,因为我真心喜欢的是隔壁家的大女儿(莹莹)。但两人因为年纪差别太大,所以一直只能暗中来往。
    而我家的女儿(岳瑶),和邻家的儿子早恋(洛鸣萧),被两家人发现了。两家都想拆散,但两人是真心相爱,所以计划背着家人私奔。莹莹作为姐姐,知道爱而不得的痛苦,所以暗中帮助弟弟和隔壁家的女儿私奔。
    整个剧本复杂且狗血,但又有自己的逻辑在里面。我们几个反复顺了好几遍整个故事,才把莹莹的雷雨现代版的剧本大概背下来。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我们小时候过家家的时候,也就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最多加上一条狗。
    故事内容也只是简单,老公上班,辛苦了一天。下班之后老婆做饭给一家人吃,然后睡觉。最多最多就是加上一点家庭矛盾,但又马上会和好。这么复杂的剧本,我们真的很难想象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想出来的。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演绎,故事终于迎来了尾声。
    结局可以说是非常之狗血,奶奶(韩奕谣)最后过世了,过世的时候嘱咐妈妈(童羽涵)要照顾好自己的儿子(牧歆叶),两人也因此冰释前嫌。而妈妈(童羽涵)也因为多年的婚姻,真的爱上了爸爸(牧歆叶)。最后管家(孙天)明白,有一种爱叫做放手,辞去了管家的工作,离开了吕家。
    而爸爸(牧歆叶)也因为被妈妈(童羽涵)感动,和隔壁太太(虞雯)断了联系。隔壁太太(虞雯)悲痛欲绝,想要害死隔壁小儿子(洛鸣萧)向爸爸(牧歆叶)报仇。自己女儿(岳瑶),不敢忤逆妈妈(虞雯),但又不想自己的爱人(洛鸣萧)死去,所以替他喝下了毒药。
    隔壁太太(虞雯)害了自己的女儿,心如死灰,一夜白了头。隔壁男主人(我),没了女儿,但因为不知道是自己太太害的,以为是意外,所以并没有恨自己的妻子。莹莹知道一切,但她看出了隔壁男主人(我)眼中对太太(虞雯)的爱意。
    她并没有说出真相,只是默默的离开了。弟弟(洛鸣萧)也对这个家失望了,两人结伴离开了这个家。姐弟二人浪迹天涯,直到妹妹和再次偶遇的管家结了婚,弟弟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和隔壁女儿殉了情。
    结束之后,大家可以说是精疲力尽。我从不知道陪小孩玩居然是这么辛苦的工作,我们也忍不住感叹,居然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演完了一部少说几百集的苦情戏。
    就当我们以为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没想到莹莹已经开始写下一个剧本了。我们是都怕了,想哄着她玩点别的,结果工作人员来了。看了看时间,到了起灵的时间。莹莹很乖,没再吵着要继续玩。
    我们最后给老薛磕了三个头,莹莹被吕大夫拉着,也给老薛磕了头。莹莹还是很乖,不哭不闹的按着吕大夫的要求,规规矩矩的给这个素未谋面的爷爷磕了头。
    抬棺材要八个人,但是我们三个男孩,加上孙天、吕大夫、清舒、姜老师还少一个。姑姑也想跟着抬,但规矩是要男生来,而且姑姑要负责举照片。见我们实在是凑不到人,没办法,司仪跟着我们走了一趟。
    司仪一边说着悼词,一边抬着棺材,可以说是尽职尽责了。这次是真的要离别了,吕大夫也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或许是被气氛感染,又或许是真的舍不得老薛,我和牧歆叶的眼眶也酸酸的。谣谣姐没哭出声,但也是抹了眼泪的。
    虞雯或许是比较感性,哭的很伤心。洛鸣萧和岳瑶本来还好好的,在老薛的棺材推上车的时候,突然也哭了出来。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和这个爷爷见过一次面,但还是止不住眼泪。
    童羽涵擦了擦眼角,给两人递过去了几张纸。清舒对着棺材念念有词,或许是在超度,又或许是在道别。姑姑从头到尾情绪都没什么变化,看不出喜悲。只有吕夫人觉得这个小姑娘怪怪的,大家都不是很意外。我们自然知道,姑姑也是会难过的,她只是还不懂这次离别的意义。
    火化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只有姑姑依旧是乖乖的守在窗口前,直到工作人员带她去挑骨灰盒。挑来挑去,都不是很满意,姜婉凝最后随便挑了一个,打算回头给师父亲手做一个。
    等一切都忙完,大家也该各自回家了。这两天我和虞雯都是我家和虞雯家两头跑的,不想姑姑一个人在家,虞雯邀请姑姑来自己家住。姑姑穿着一身白衣,抱着老薛的骨灰盒摇了摇头:“我先回去了,师父的遗物我还得收拾收拾呢,狼毫凄风它们也还在家等我。”
    虞雯并不知道凄风是什么,这两天忙的,都给狼毫它们忘了。虞雯没再挽留,但还是和婷婷嘱咐:“忙完了可以来我家和我一起住的,婷婷不是没地方去。”
    姜婉凝抱了抱虞雯:“我知道,等我忙完就回来,或者你们开学就回来了,我们马上就能见面的。”
    姑姑就这样抱着老薛的骨灰,消失在夕阳里。我们各自散去,带着各自的心事。
    ......
    狼毫它们三个这几天没人遛,无聊的要死,凄风也好几天没动动翅膀了,感觉身体都要生锈了。等老大回来,知道又要赶路了,除了雪团大家都没意见。
    走走歇歇,姜婉凝沿着师父来时的路回到了那个小院子。新年十二点的时候,龚少阳就发来了消息,只不过这几天忙着师父的丧事,一直没看见。
    龚少阳这两天可以说是辗转反侧,反复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好确定自己有没有说错话,手机的每一次震动都能牵动他的心跳。手机传来的震动,让龚少阳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等到了。但对方只是平平淡淡的回了一句‘新年快乐’,完全没有解释消失这几天是因为什么的意思。
    龚少阳心里着急,但还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侧面问一下:【去哪里玩了?】
    姜婉凝看不出里面的弯弯绕:【没去玩,师父过世了,这两天一直在看着香炉。】
    大过年遇到这事,龚少阳想安慰两句。但他一时又拿不准两人关系好不好,毕竟这个年代的师父,和上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那你还好吗?】
    姜婉凝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又不是自己过世,会有什么不好的:【我还活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姜婉凝开始忙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婚服还在房间的角落立着,师父在的时候,没事就拿出来熨一熨,保养一下。师父很珍惜这件婚服,所以姜婉凝也很珍惜,师父不在了,这些工作只能自己做了。好在这些师父都教过自己了,完全没压力。
    又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去地里浇了遍水。随手摘下一根结的很好的辣椒尝了尝。之前师父逗自己,给自己摘了根辣椒说是黄瓜。结果自己吃完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只是把舌头伸出来晾着,师父还怪失望的。后来看了姜然和牧歆叶的反应才知道,原来吃了辣要那个样子。
    忙完地里的活,看着狼毫它们瑟瑟发抖缩到一起的样子,姜婉凝才想起来还没生火烧炕。之前这些在自己来之前师父就已经都做好了,姜婉凝不太会。忙活了半天,把脸弄的像花猫一样,火终于是升起来了。姜婉凝开心的回头要夸夸:“师父!你看......”她本来想要告诉师父,他没教自己就学会了的,可惜师父不在,下次见到他再告诉他吧。
    闲来无事,把暗香坏掉的几只粘好了,但用肯定是用不了了。房梁上还有半截多的蛇骨,完全够用了。原本打算就把坏了的补上的,但莫名就害怕师父留给自己的东西再次坏掉了,姜婉凝只能取下几节蛇骨,照着原本的样子重新做一套暗香。
    忙到凌晨一点多,才只完成了十之二三,也不知道当时师父做了多久。可能是几天没睡了,又干了这么多活,姜婉凝第一次觉得累了。躺在门口的摇椅上望着天空发呆,回头看了看师父的那只,一动不动。
    姜婉凝第一次觉得一个东西碍眼,伸手推了一下,摇椅‘吱呀吱呀’的晃着,看着舒服多了。姜婉凝就像魔障了一样,见不得它停下,一下一下的推着。就这样一下下的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姜婉凝此时胸口涌上来的情绪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它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
    摸了摸自己脉象,一切正常。感觉眼角黏黏的,有些睁不开眼。伸手摸了摸,凉凉的像是什么结了冰,把眼角粘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原来自己已经满脸的泪水了。
    可是为什么哭呢?她想问问师父,但是师父不在。想去找找他,但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姜婉凝算了算自己还有多久才会死,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长的寿命。也就是说自己死之前是见不到师父的,而自己还有多久会死,姜婉凝也不知道。
    她突然意识到,这次的离别好像有点不一样。她和姜然他们的离别,只要想见,就一定能见到的。不管是自己跑过去,还是开车过去,一定和会他们见面的。但师父这次不一样,无论她去哪里,她都找不到师父了。
    姜婉凝突然有些慌了,但一回头,师父却就在那里,小小的一个盒子里。自己做什么师父都会夸自己的,唯独这次,她给师父做了一个很漂亮的骨灰盒,但是师父什么都没说。
    她想和师父说的话,师父听不到了,又或许是自己听不到师父的声音了。姜婉凝窝在摇椅里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她现在该做什么,该怎么办,她完全没有头绪,只是本能的擦着脸上的泪水。
    想到龚少阳刚刚问过自己还好吗,会不会他有办法?姜婉凝像是溺水的孩子一样,本能抓住能救命一切。
    【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师父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龚少阳正半梦半醒,但手机突然就像疯了一样,一直都有消息传来。龚少阳忍着怒气,起身去看手机。这还是姜婉凝第一次电话轰炸自己,看着对方的语无伦次,龚少阳没时间细看立马起身,一边套着衣服,一边拨了过去:“你现在在哪?”
    姜婉凝依旧的语无伦次:“我在师父这里,但是师父不在这里,但是他其实是在这里的,但是...但是...我...我看不见他...我...”
    “我马上过去,你先别急,你别急,我马上到。”
    龚少阳问到了老薛家的地址,马不停蹄的开了过去。一路上龚少阳都在尝试安抚她的情绪,但两人的对话却一直驴唇不对马嘴。等龚少阳到了地方,姜婉凝就那样光着脚,抱着手机蜷缩在摇椅上。
    此时姜婉凝的表情看不出喜悲,只是一直流着泪。龚少阳感觉心尖颤了一下,他曾经幻想过这张脸上出现这样表情。此时真的见到了,没有预料中那种事不关己的欣赏,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揪心。
    龚少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坐在旁边那张空的摇椅上陪着她。他自然是想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的,但他不能,因为不确定她愿不愿意。只能像给孩子摇摇篮一样,摇着姜婉凝的摇椅。这个行为似乎真的让她的情绪有所缓解,她就这样缩在椅子里慢慢睡着了。
    龚少阳不确定她睡没睡熟,不敢乱动。直到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霜,这才蹑手蹑脚的去抱姜婉凝回房间。但即便动作已经很轻了,把人抱起来的时候,姜婉凝还是睁眼看了一眼自己。龚少阳已经感觉脸颊有些幻痛了,谁知道姜婉凝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看了看自己,又缓缓睡去。身边的几只萨摩耶已经围了过来,像是生怕自己对它们的主人有什么不利似的。
    龚少阳守在旁边,时不时去看看灶台里的柴火还够不够。坐在姜婉凝的身边,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皱在一起的眉毛,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龚少阳许是太困了,脑子有些不太灵光,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替她抚平。她似乎一直都没睡熟的样子,即便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她还是睁眼看了自己一眼。
    龚少阳再次感觉到了脸上的幻痛,但她只是看了看自己,什么都没说,又浅浅的睡去。龚少阳感觉自己可能是有点ptsd了,感觉两人稍微有点肢体接触,自己可能就会挨打。就坐在一边守着,算是睡着了,只是睡得不踏实。一个是坐着睡不太舒服,还有就是雪团的呼噜声有点太大了。
    再次睁眼,被窝里已经没人了。龚少阳一惊,四处张望,却看见姜婉凝正坐在自己旁边,看着自己。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姜婉凝抱了上来。
    龚少阳还以为自己这是水滴石穿了呢,但姜婉凝又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暧昧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谢谢你过来陪我,我感觉好多了。”
    龚少阳伸出手,有话说有便宜不占是混蛋......但话又说回来,真要抱一抱还有点不敢:“...没事...谁让我喜欢你呢。”
    姜婉凝没说话,只是又看了看他:“要吃饭吗?”
    龚少阳感觉她好像有点变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