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兴城。
炊烟飘扬,人声鼎沸。
大屋子里,规矩不严,众人喝酒吃肉,开着军议。
随着丁老秀才,一一讲解建安军的情况,众人不禁眉头皱起,脸色渐渐凝重。
他们乃是沙场之人,或多或少感觉得到这些困境的。
这其实是无解的事情。
项济、周云的底蕴摆在这里,他们在北疆五郡的夹缝中求生存。
势力本就先天不足了,再加上成型时间太短,注定了各种困难。
无论这回,楚兴会盟,周云有多少兵力也好。
哪怕是二十万,真正铁杆的部队,就还是武川镇那一万多人。
总有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什么古代军队,绝大部分情况下,死亡率超过百分之十就基本失败了。
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二十,那就会炸营。
因为古代的兵马,绝大部分是仆从军,各地郡兵,临时的徭役兵。
真正扛起大旗,忠心耿耿的甲兵,数量是不会太多的。
说白了,就打顺风仗跟你玩,要他死,他就不干。
若是信仰坚定,生死同在,战至一兵一卒的虎狼之军。
那么这种根基兵,有几万人,就能建立王朝了。
刘邦老兄弟,出沛县到平定天下,才多少人。
女真完颜阿骨打,攻克辽阳,才多少兵力?就到了金兀术时期,女真嫡系才多少人。
蒙古乞颜部,成吉思汗拥有十一万多的主力军,蒙古帝国打到哪里了?
多尔衮入主中原的时候,满清八旗军嫡系,不过才六万余人。
周云在发动北山夜袭时。
拥有骑一营三千人,步一营二千六百多人,铁甲锐士三百人。
绝对核心兵力,也就是六千人的武川镇子弟。
当然,在城池里,项济手中,还有孟百川跟丁憾山有四千人。
当时,武川镇山谷,满打满算,一万人的样子。
除这支兵力之外,建安军集团,也就是雁霞山、公屋山还有四千多骑兵。
从根本上讲,六大营原一万四千余人就是建安军的基本盘。
血战哲哲大王后,嫡系精锐损耗三千,只有一万多出头了。
可以说,此刻在楚兴城。
项济、周云凭借着无敌的威名,讨伐北狄的大势,也许能挥动十万兵马。
但从战争的本质出发,其绝对主力,还是这一万多人。
只是,武川镇盘踞的月余时间里。
哲哲手下的楚兵降卒,在文工团的熏陶下,加上武川镇本身跨越时代的制度。
使得这两万多人凝聚军心,基本拥有了不俗的战斗力。
云都、雁霞、公屋三处根据地的山兵战斗意志也是很不错的。
总体说来,建安军能打的部队,大约四万人出头。
其它的,无论这次会盟来多少,那基本是顺应大势,打点顺风仗,或者被当炮灰投入某一处战场消耗。
至于童家镇跟大奇关!
独立性太强,跟会盟子弟没有太大差距。
北山夜袭,为什么周云到最后才投入童家镇的兵力。
实际上就是童家镇的兵马,不会死战,当时情况不明,不能投入。
到最后抢功劳的时候,那是个人都猛的一批。
连童家镇这种投效项济的豪强,都只能如此使用。
北疆楚人虽然不少,但短时间内,是打不了硬仗的。
周云眼神冷厉,在大屋里扫视一圈,淡淡的说道。
“北狄人的主力部队,大概率是不会继续死磕太原城了。”
“就铁力可汗还想打,底下的草原人也不干了。”
“算上收拢财富、人口、牲畜,集结各郡抢劫兵力的时间,最快月底,最慢也就三十多天吧,咱们就应该和突厥兵交战了。”
贺诗楚跟刘庶面露担忧,对视一眼,最终贺先生慎重的开口道。
“不是说打击士气的话,定王的兵力,该是很难打赢铁力的。”
“同样是铁甲精锐,就算建安军能一个打两个,咱们也换不起啊。”
刘庶也站了出来,帮衬的说了一句。
“虽然北山那场,咱们赢了,但说到底,北疆楚人认可定王,认可建安军。”
“可太原郡的子民,认可的是丁宏度,而且可一不可二,策反用了一次,霍长真该会防着这一手了。”
……
当一个集团或者政权,处于上升趋势时,那高层就很有斗志。
建安军可以说是火箭上升,那他的核心集团凝聚力是很强的。
虽然两个军师说的是实话。
但大屋里的战将们,却嗤之以鼻,不怎么服气。
且说着说着,就变味了。
“刘庶,你怎么个意思?”八瞎子唯一的眼睛,瞪着前阿骨部军师,恶狠狠的道,“咱建安军子弟,啥时候败过?怎么就打不过?”
“雪林子,那种仗都打赢了,现在十万雄兵,怕个鸡毛。”
“是啊,两位军师,怎么说话!咱们战兵可就不乐意听了。”
“你们……你们,八瞎子,你这是抬杠,老子忍你很久了。”
“咋的?练练……”
“艹,狗日的,怕你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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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屋外,院子里渐渐飘起了雪花。
北疆进入十一月后,一天比一天冷。
十几个灶台白烟弥漫,靠近柴火的地方,明显温暖多了。
几个身穿冬衣,腰间挂着短剑的婆子、女卒在此八卦,被土屋子里的争吵吸引。
她们不禁面面相觑,眼眸中全是震惊。
小片刻后,噗嗤一声,在一个满是积雪的树下,笑的乐不可支。
“咋院子里吵起来了。”
“哎,有四当家跟那帮子老东西在,能不吵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梁统领从菊丫头那里出来,这可不能乱嚼舌根子……”
……
楚兴大院。
人流涌动。
树下八卦闲谈的婆子们猛然一惊,散乱的去管各自的灶台。
顺着树枝的方向,赵刘氏婀娜多姿,端着盘子,带着三四个随从跟一个孩童,从屋檐下走过。
屋顶有戎衣兵卒在捡瓦片,大屋子还有几间是漏水的。
补瓦的兵卒小心翼翼,手里捧着四五块,单手扶地,来到屋脊。
某一刻,北风吹动他的帽檐。
他看见院子外面的楚兴仓,城郭壮阔。
川流不息的楚人,喧嚣嘈杂,一眼望不到头。
一杆湛金十字枪,立在城池的中央。
仿佛这方天地的神器,闪烁金光。
九节铜环,迎着北疆的寒风雪雨,叮铃作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