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婶子，你是来唤我德明叔回去睡觉的吗？”
    靠山的那个窝棚里，郑老的孙子郑斯年看到秦凤英推开窝棚的草帘进来，笑着招呼道。
    他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来看望爷爷奶奶了。
    这次，听说两个月前，爷爷高烧重病，差点儿没挺过去。
    幸亏有凤英婶子之前教过的学生送来退烧药，才挺了下来。
    这一两个月，爷爷奶奶更是沾凤英婶子的光，时不时吃上一些鸡蛋白面馒头。
    听说，甚至还吃上了肉。
    郑斯年瞧着奶奶哭着一脸感激地说出这些的时候，虽然隐隐觉得奶奶夸大其词。
    毕竟，这年月，自己肉都不够吃，哪有人拿去送人吃的？
    但是，这都不妨碍他感激那个帮助到自己爷爷奶奶的人。
    心里感激那个叫阮淼淼的女人，更感激孙德明两口子。
    对两人的态度比之前更热情了不少。
    这不，一瞧见人，就先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秦凤英没有回郑斯年的话，反倒是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然后又警惕地看了看外面。
    窝棚里的人一瞧这架势，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默契地起身跟着查看周围。
    郑斯年敏锐地感受到几人默契的配合，但是，却不知为何。
    在他茫然的神色中，孙德明点了点头后，秦凤英这才把自己怀里用衣服包着的陶罐放在了地上。
    “斯年，你来得正是时候，那丫头正好给我送东西来。”
    松懈下来，秦凤英才笑着回了郑斯年。
    郑斯年瞧着对方的动作，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撞见了牛棚的加餐时刻。
    陶罐打开，瞧见里面有五个煮鸡蛋，半只熏鸡，巴掌大的腊肉，还有一个拳头大的红糖，二两左右的盐巴，以及团成拳头大小的三个米饭团子。
    瞬间，郑斯年就咽起了口水：
    原来，奶奶没有夸大其词，那个叫阮淼淼的女生经常都给牛棚送来肉吃。
    郑奶奶听到孙子咽口水的声音，心里难受得不行：这是多久没吃过肉了，看见肉居然都咽口水了！
    这段时间，她和老头子沾凤英的福，时不时打上点牙祭，瞧见肉都不咽口水了。
    其余的人也都听到了郑斯年咽口水的声音，不仅没有嘲笑他，相反，心里都难受得不行：以前的郑斯年活得是多么的精致高雅，山珍海味摆在面前都挑挑拣拣的。
    哪像现在，瞧见肉都馋得流口水。
    秦凤英今晚上拿这么多东西过来，主要就是想卖郑斯年一个好。
    她直接从陶罐里掏出了两个鸡蛋，塞给了郑斯年：
    “斯年，我和你叔月初的时候才吃过鸡蛋，这个就留给你拿回去吃。”
    说话的时候，秦凤英还把半边熏鸡的腿给扯了下来，直接递给了郑斯年，把一个关爱后辈的长辈形象演得栩栩如生。
    “不，凤英婶子，不，你和德明叔吃……”
    被人往手里塞好东西，郑斯年感动得眼泪汪汪，忙把东西往回推。
    但是，秦凤英本来就是来做人情的，怎么会收？
    不仅她没有收，甚至，连孙德明都跟着劝郑斯年多吃一点。
    郑老本来瞧见孙子又黑又瘦，心疼得不行，早就想补贴一点。
    但是，想着自己的都是老孙两口子给的，不敢拿出手。
    现在，瞧着这两口子的做法，心里感动得不行，哽咽着劝起了郑斯年：
    “斯年，你就收下吧，反正咱们郑家欠你凤英婶子他们的又何止这一点？
    你记得，以后有机会，好好孝顺你凤英婶子他们就是了！”
    郑奶奶早就泣不成声，推着乖孙儿快些吃。
    另外两口子也都劝着郑斯年多吃一点，毕竟，之前郑斯年也没少帮他们。
    就这样，在六人的催劝下，郑斯年吃下了三个鸡蛋，一个鸡腿，五片腊肉，半个米饭团子。
    之前两年，他吃得荤菜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直把他感动得不行，深夜，从牛棚离开的时候，兜里还揣着剩下的三个鸡蛋。
    刚一走出牛棚的范围，他就再也憋不住，一抽一抽地啜泣起来，到后面，更是直接蹲在地上捧着自己的头低声呜咽起来……
    这段时间，地里的活不怎么忙。
    可是，为了挣工分，赵秀云还是每天去上工，扛着锄头跟着生产队的人往地里种萝卜种子。
    这萝卜种子现在种下去，等到冬天，猪草不怎么好打的时候，就去收回来喂猪喂牛。
    萝卜叶子和萝卜可以用来喂猪，萝卜也可以给人吃，就算是冰雪也不用担心冻坏。
    算是尖山大队常见的冬季食物之一。
    只不过，播种萝卜的活轻松，每天能挣到的工分不多，赵秀云担心过段时间分粮自己分不到多少，便想着趁现在好好哄哄周伟杰。
    这不，今晚上，就是想趁着夜黑风好，去哄哄周伟杰那小子的。
    只不过，刚出了知青点不远，还没到山上和周伟杰约好的地方，就听到一阵低低的呜咽声。
    这呜咽声如泣如诉，在深夜听起来就像是女鬼一般。
    冷不丁，赵秀云就被吓了一跳。
    只不过，等她冷静一点，发现竟然是一个男人蹲在远处的草丛后面哭泣。
    大半夜，男人，哭！
    除了被女人甩了，受了情伤还能是什么？
    赵秀云想着自己现在从周伟杰那里捞来的好处大多数都被二癞子那个混账给抢走了，自己日子过得苦巴巴的。
    有时候，她在心里想着，如果除了周伟杰还有别的男人给她送东西就好了。
    现在，这不机会就来了？
    受了情伤的男人是最虚弱的，只要自己上去，温柔地安慰上一番，肯定能够俘获对方脆弱的心。
    到时候，还不得给自己送各种好东西来？
    这一次，她一定不要被二癞子那个混账发现。
    说不定，她还可以唆使这个暗处的男人去报复二癞子。
    这样想着，赵秀云觉得未来的生活一片光明，兴高采烈地朝着男人走去。
    听到脚步声的那一瞬间，郑斯年立马收起了自己悲伤的情绪，擦掉脸上的泪水，把鸡蛋默默藏好，装作无事人那样，继续往前走。
    赵秀云已经收敛起内心的激动，装出一脸的关怀，却看到男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想到男人都是爱面子的她也不在意，夹着嗓子，矫揉造作地问了一声：
    “同志，你刚刚是在哭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