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鸡鸣寺,朱雄英和唐赛儿被引入一间幽静的禅房。房间内陈设简单,只有几案、蒲团和墙上挂着的几幅禅宗画作。
不多时,一位身着僧袍、面容慈祥的老僧走了进来。
“小殿下,久违了。”老僧双手合十,微微一笑。
朱雄英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大师,晚辈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殿下光临寒寺,实为本寺之幸。”老僧示意朱雄英和唐赛儿坐下,自己也在蒲团上盘腿坐下。
朱雄英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知道衍大师在何处?”
老僧微微颔首:“道衍正在收拾,一会便来。”
说完,又给二人斟满茶,便起身出去。
朱雄英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唐赛儿,眼中带着一丝深意:“你也在这等着?”
唐赛儿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好奇:“不就是保姚广孝嘛?我好奇这姚广孝长啥样,值得你这么保。。”
朱雄英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一个普通人罢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在这,以后就注定在我这条船上了。”
唐赛儿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呀,原来小殿下刚知道我是你这条船上的呢,我还以为你把妾身忘了呢”
朱雄英无奈一笑:“以后别开这玩笑了,你是我庶母,叫旁人听去了,要产生误会了。”
“反正我也不准备要孩子了,我这命都是你救下来的,就算当了你庶母又怎样?我难不成还跟那吕氏一样?生个孩子跟你抢皇位?”唐赛儿一脸不屑,“你看看我是那样的人嘛?”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姚广孝缓缓走进禅房。他向朱雄英和唐赛儿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礼:“小殿下,久违了。”
唐赛儿一脸好奇的打量了半天姚广孝,和其他僧人不同,姚广孝穿着一身黑袍,但是除此之外,光从外貌上看不出什么突出点,属于是若是他留了长发,扔人群中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存在。
朱雄英连忙起身,恭敬地回礼:“大师,晚辈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道衍大师摆了摆手,示意朱雄英坐下:“殿下光临寒寺,实为本寺之幸。不知有何事?”
“你若是想活命,便跟我走吧。”朱雄英直接道。
“何出此言?”姚广孝不慌不忙点燃了一支香,款款坐了下来。
“皇爷爷已经知道下毒之事,暴怒,只有我能救你。”朱雄英拿起桌面的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姚广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微微一笑,说道:“小殿下,您真是个有心人。不过,我姚广孝一生从未做过对不起良心之事,又何惧生死?”
朱雄英微微一笑,说道:“对于大师来说,从未对不起良心,但是对我皇室来说,这仇已经结下了,大师不妨想想,因为胡惟庸,死了多少人,如今我祖母和我爹,都身中重毒,大师觉得自己还能独善其身?”
姚广孝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您为何要救我?”
朱雄英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坚定:“难得碰上一路之人,若是你死了,我应该会惋惜。”
姚广孝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小殿下,你我二人见过不过寥寥数面,您就这么确定我不是骗您的?”
“若是被我发现你是骗我的,不过是晚些时候死罢了,可是若你不是骗我的,我觉得我会失去一个好知己,古语有云,人生难得一知己,我也不愿见你就这般死去。”
姚广孝沉思片刻,随即哈哈大笑:“好一句人生难得一知己,那便启程吧,我便随小殿下离开。”
朱雄英微微一笑,心中松了一口气:“大师,您能做出这个决定,我深感欣慰,我会安排一切。”
两人同时起身,互相行了一礼,唐赛儿看着他们,眼中满是疑惑:“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啥有用的都没说。”
姚广孝这才看向唐赛儿,随即便看向朱雄英:“不知这位是?”
“唐赛儿,原白莲教教主,以后的太子妃。”
姚广孝又仔细的看了一眼唐赛儿,思索了片刻,不由得笑出声来,伸出食指,在脖间晃了一晃:“小殿下倒是个妙人,带着太子妃来寻我,真不怕这女人坏了事嘛?要不要……”
“自己人,弄那些打打杀杀之事作甚?”朱雄英白了他一眼,便径直的打开了禅房门,朝着门外走了出去,“有些晚了,回宫吧,不然夜路可不好走。”
朱雄英和姚广孝并肩走出鸡鸣寺,夜色渐浓,山间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唐赛儿紧随其后,心中满是疑惑和好奇。
她知道朱雄英此次前来并非仅仅为了救姚广孝,背后必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殿下还请稍等,小僧还有俩小弥,还需和方丈说一声。”
“大师请去,我在这稍等一会就是。”
一刻钟后,三人沿着山路缓缓前行,进了京师,唐赛儿便回了住所,朱雄英带着姚广孝回了宫。
一入春和宫,给姚广孝安排了住处:“大师在此住下便是,明日一早,再和大师探讨些国事。”
姚广孝打量了一下这厢房,平平无奇,毫无皇室那些奢靡之物,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朱雄英行了一礼:“有劳殿下了。”
朱雄英出了春和宫,去了坤宁宫,探望了一下马秀英。
马秀英中毒不深,经过那陈赤脚的简单救治之后,已经恢复了不少。
另一边,唐赛儿推开房门,点燃油灯,突然被抱住了。
她心中一惊,猛地一抬手,正准备向后一击的时候,回头一看,竟是朱标,连忙收手:“殿下怎会在这?”
朱标眼底带着一丝颓丧:“你说我是不是很废物?”
唐赛儿从未见过朱标这般模样,不由得心头一软,挣脱开朱标的怀抱,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殿下何出此言?”
朱标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我连自己的夫人和母后都保护不好,甚至我一直不知道枕边人是那般歹毒……”
唐赛儿闻言,开口打断道:“殿下,你可知当初妾身见到你之时的想法?”
朱标摇了摇头:“不知。”
唐赛儿眼底闪过一丝回忆:“那会还不知殿下便是殿下,身为太子,穿着是那般朴素。”
“不过那个时候的殿下,因为妾身两句话,便将妾身押入天牢,听闻妾身出身白莲教,便要将妾身处死,整个人虽不说光芒万丈,却也果断至极。”
朱标听的一阵难受,想打断,却被唐赛儿笑着挥了挥手:“殿下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朱标见状,只能作罢,只听唐赛儿继续道:“后来,被陛下和小殿下召见,说妾身能从戴罪之身一跃成为太子妃,那会感觉这世界是这么不真实。”
“那会能不丢命就不错了,但是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您贵为太子,应该看不上我。”
“后来啊,有机会能跟着上战场,妾身去了,也没什么用,可是回来之后,意外的捞了点战功,这命啊,那会算是真正保了下来,后来就轻松了不少。”
“真正和陛下接触,应该就是将白莲教交给殿下的之后的事了。”
“白莲教若是放在前朝,或者是放在史上,就算不是全员皆斩首,那也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殿下却将受过苦的百姓们全部安置好了,所有欺压过白莲教百姓的狗官,都被拎出来砍了,且殿下没有过多去关注白莲教,让那些教徒去做些什么,任由其发展。”
“再后来,殿下执政,监国,妾身都是跟在殿下身边的,殿下知道那会您是什么样子的吗?”
朱标摇了摇头,唐赛儿一脸花痴:“那会殿下的眼底满是自信,身为一国太子,所有事情全部压在身上,可是每个决断都充满了自信!”
“就好像这世界没有殿下处理不了的事一般,那时的殿下才叫我开始心底产生了一丝转变,这么优秀一男子,我唐赛儿是何德何能,能加入他府中啊。”
朱标自嘲的笑了一下:“若是真有你说的这般好,岂又会被蒙骗那么久。”
“殿下何须自责?只是识人不清罢了。”唐赛儿摇了摇头:“妾身还记得,小的时候,隔壁村的王二麻子,骗了我四颗糖,当时我是那么信任他。”
“那王二麻子现在身在何处?我替你砍了他便是。”见到唐赛儿,朱标心情也好了不少,笑道。
“不知,后来乱世,应该死了吧,也免得脏了殿下的手了。”唐赛儿看着朱标恢复了些精气神,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朱标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赛儿,你的话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我确实曾经自信满满,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但现实却给了我沉重的打击。我曾经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好身边的人,却没想到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守护。”
唐赛儿闻言,轻轻握住朱标的双手,柔声安慰道:“殿下,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重要的是我们如何面对未来。您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预料和控制的。”
朱标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你说得对,赛儿。我不能一直沉溺于过去的失败中,我需要重新振作起来,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家人。”
唐赛儿微微一笑,眼中满是鼓励:“殿下,我相信您一定能够做到。您有着过人的智慧和勇气,只要您愿意,没有什么是您做不到的。”
天色渐暗,朱标看着唐赛儿,两人皆是沉默不语,不多时,屋内的灯便灭了,只有风儿在窗外呼啸的吹着。
次日一早,天色还没亮之时,朱雄英找了俩荆条,带着姚广孝便到了乾清宫门口跪了下来。
朱雄英的举动让整个皇宫的侍卫们大吃一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举动。
然而,朱雄英却一脸平静,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殿下,您这是何意?”侍卫长上前询问。
朱雄英微微一笑:“我来向皇爷爷请罪。”
侍卫长一愣,随即明白了朱雄英的用意。
他点了点头,示意其他侍卫让开道路,默默地守护在一旁。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朱元璋睡醒的时候一推开门,看着朱雄英带着个僧人跪在殿门口,顿时愣住了。
如今马上过年,哪怕是在京师,气温也极低,朱雄英小脸被冻得通红,鼻涕都被冻出来了,朱元璋连忙走了上前。
“好大孙啊,你这是干啥?”
朱雄英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皇爷爷,孙儿犯了错,特来请罪。”
朱元璋眉头一皱,满脸疑惑:“你犯了什么错?快起来,进屋说。”
朱雄英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孙儿之前对皇爷爷有所隐瞒,未能坦诚相待,这是孙儿的不对。”
朱元璋听后,还是满脸疑惑:“哦?那你倒是说说,隐瞒了什么?”
朱雄英顿了顿,然后坦白道:“孙儿之前与姚广孝有过接触,他向我透露了一些吕氏的所作所为,孙儿没有及时禀报,此乃大错,特意前来请罪。”
朱元璋闻言,目光转向一旁的姚广孝,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你这僧人便是姚广孝?”
姚广孝微微颔首,双手合十,恭敬地回答:“贫僧正是姚广孝,见过陛下。”
朱元璋审视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寒意,缓缓开口:“朕这两日听说过你,为何会与那吕氏有所往来?”
姚广孝不卑不亢地答道:“陛下明鉴,小僧不过认为之前吕氏所说有理,便与她有所勾结,任由陛下赐罪,小僧毫无怨言。”
朱元璋听后,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姚广孝,你既然知道朕的脾气,还敢与吕氏勾结,你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姚广孝面不改色,平静地回答:“陛下,小僧自知罪孽深重,但愿以死谢罪。”
“那你便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