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辰时初刻。
天启城,千金台。
千金台内,一黑一白,一美一丑两位公子并排立于高台之上。
一身黑色劲装,头戴黑色斗笠的墨尘公子墨晓黑面容冷峻,抱胸立于柳月右侧。
“你不是最讨厌这等场面,以为你完成初试,便不会再出现了!”墨晓黑语气揶揄。
柳月手中折扇倏地收起,悠然道:“一会,你就知道答案了!”
随着柳月话音出口,千金台外参加终试的考生也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三人,正是百里东君、叶鼎之和本次终试的监考官雷梦杀。
雷梦杀回身看了半天,不见温彦钊的身影,于是问道:
“东君,你表哥人呢?”
百里东君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我一大早去敲他的门,他就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叶鼎之轻笑一声:
“怕不是去天启城外黑松林抓毒蛇毒虫子去了吧!”
雷梦杀撇了撇嘴:
“小温他搞什么鬼,马上我就要宣读考试规则了,若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允许他参加了!”
百里东君信心满满地道:
“放心好了,表哥一定有他的事要做!”
“不过,雷二哥,你觉得这次终试,谁会震惊全场呢?”
“是我表哥,还是尹落霞姐姐、雨声岚兄弟,亦或是那个会奇门遁甲的怪人?”
雷梦杀把头一扬,略思索了一下应道:
“这还用说?肯定是你表哥温彦钊啊,他得了儒仙功力,现在应该是大逍遥境的巅峰了吧?”
“学堂内外,恐怕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百里东君听完眉头一皱,随后说道:
“也是,要是表哥不出手的话,那一定是我百里东君!”
雷梦杀听他这么说,看了一眼旁边的叶鼎之,摇了摇头:
“我看你啊,怕是比不过这位烤的得一手好牛肉的雨声岚!”
听到这话,百里东君踹了一脚雷梦杀气鼓鼓道:
“没良心的!你就记得吃肉,我的酒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叶鼎之在旁边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人皮面具之下嘴都快笑裂了!
……
雷梦杀回了百里东君一个“切”,随后揶揄道:
“你现在刚有一身金刚凡境的内力,怕是今日这些考生里,只能算得上中流水平!”
“不跟你闹了,时辰到了我要去办正事了!”
在百里东君的白眼里,雷梦杀纵身飞掠到美丑公子中间站定。
柳月扫视了台下众人后,疑惑地问道:
“二师兄,怎么不见温彦钊?”
雷梦杀单手托腮:
“我也奇怪,刚刚还问了百里东君,可是他也不知道他表哥所踪,这就麻烦了……”
旁边一贯沉默的墨晓黑开口问道:
“我们要等他吗?时辰已经到了,学院可没这个规矩!”
雷梦杀有些为难,眼见高台之下的香已经马上到了时间。
踌躇间,千金台一侧挂灯笼的蟠龙架上倏地一道白影闪过!
“不必等那个臭小子了,他忤逆我,所以……我不许他今天参加这次终试!”
众人闻声一惊,抬眼看去——
蟠龙架上立着个鹤发童颜,大袖飘飘的男子,他手里拎着个酒壶正仰头往嘴里倾倒。
这人身子几乎要跌落,可令人惊奇的是,他脚下似乎胶着一般就这么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喝光了壶中美酒!
“师父!”
三位公子同时向蟠龙架上的李长生施礼。
李长生呵呵一笑道:
“嗯……很好很好!”
“温彦钊那小子,你们三个不必理会,我自有安排!”
高台之上的三人狐疑地对望一眼,异口同声:
“谨遵师命!”
见李长生已经有了安排,他们三人便不再问。
蟠龙架上,李长生满面春风,对着台下十几个考生道:
“下一场比试的地点,便是这——整个天启城!”
台下叶鼎之抬头问道:
“那么何时开始呢?”
李长生长袖一挥:
“自然是现在,不知道百里小公子还要不要去再尝尝碉楼小筑的秋露白?”
“我这手里可是刚从那里取来的,嘶……哎呀,我给忘了,这是今日最后一盏!”
百里东君听到这话,得意一笑:
“哈哈哈……李先生有所不知,我刚到天启城就喝了那盏十二年陈酿的秋露白,你这量产的我不稀罕!”
李长生一怔,问道:
“好你个百里东君,定然是温彦钊帮你取得吧?你可不是谢师的对手,那盏酒我都没舍得喝……”
“也罢也罢,等你结束了今日比试,一定要酿一壶比那秋露白更好喝酒给我!”
百里东君听到李长生也要喝自己的酒,顿时来了精神:
“没问题!既然这谪世仙人都想喝我的酒,那我百里东君一定酿出一壶冠绝天启城的佳酿来!”
李长生点了点头,笑道:
“好好好!少年自有少年狂,果然有气势,我很喜欢!”
“那我可就等着了,到时候别让我失望!”
“诸君,我先行一步,静候佳音!”
说完,李长生一声长笑,身影化作一阵白色光华消失在千金台中!
……
两个时辰前,稷下学堂。
温彦钊这几日都没有睡下,他从温家带出来的那些毒药,早就在跟李长生那一战用光了。
不过从这也发现了自己能够通过大剂量服用剧毒,来短暂提升至半步神游的境界。
只是效用不够持久,最多维持一刻钟的时间,便又退回大逍遥境。
所以,自从那日之后,温彦钊便通过系统兑换了诸多的毒药,利用自己的天赋进行炼毒。
一方面提升功力修为,一方面积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系统兑换的毒物诸如钩吻毒寅、龙蛇贯众、上品孔雀胆之类的,这些都是少白世界里里难以获得的剧毒之物。
只不过自己的名望值越来越少,最近也没有什么机会出去积攒名望,有些坐吃山空的征兆。
这日寅时天还未亮,温彦钊盘坐在床上闭目凝神凝练内功,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极快的人影。
温彦钊听到细微的风声后,猛然睁开双眼,刚要有所动作,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这只手轻轻搭在温彦钊肩膀上,犹如千钧重担,压得温彦钊丝毫动弹不得!
“小子,是我!”
说话之人正是李长生,温彦钊抬眼看去,借着窗外熹微的晨光,才发觉说话之人正是李长生。
“李先生?你干嘛大早晨跑我屋子里来,我还没穿衣服呢,我喊人了啊,告你个为老不尊……”
温彦钊挣扎了半天发现全无办法, 于是怪叫起来。
李长生一把捂住温彦钊的嘴:
“臭小子别叫了!谁稀罕你,我又没有断袖之癖,今天来找你有正事!”
他刚说完便赶紧撤回手,在身上擦了又擦唏嘘道:
“哎呀,真该死,忘了你这个小毒物浑身带毒!”
温彦钊闻声大笑:
“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也怕我的毒吗?”
李长生白了他一眼:
“怕什么怕,你爷爷来了我也不怕,逗逗你还当真了……没意思!”
温彦钊从床上下来穿好鞋袜,走到桌子前倒了杯凉透的茶递给李长生:
“李先生何事找我?”
李长生接过茶杯嗔怪道:
“怎么是凉的?算了,说正事……”
“还有两个时辰就要终试,你有什么想法?”
温彦钊不明其意:
“没什么想法,料想这些考生,除了那个行踪诡秘的诸葛云外,也没人是我的对手!”
“这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李长生放下茶杯沉吟片刻后道:
“的确如你所言,放眼整个天启城能能胜过你的,恐怕也只有三人!”
“若是让你参加比试,肯定拔得头筹,那就不好玩了!”
“我还想看看其他人的表现呢,所以……我决定,你不准参加这场比试!”
温彦钊嘴张的老大:
“为什么,裁判下场直接给我办了是吗?!”
“不行不行,我要曝光你稷下学堂的黑幕,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李长生……”
李长生一惊,捂住温彦钊的嘴:
“你怎么跟雷二一个德行,一张嘴就没谱?!”
“我有我的考量,你先听我说!”
温彦钊大眼睛眨了眨,表示明白,李长生这才放手:
“放眼天下,到你这年纪就能登临大逍遥巅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虽说你从别的世界而来,但终究融进了这方天地,也与许多人有了羁绊和感情……”
“我李长生本是抛弃尘世烦扰、了却人间情缘的人,但这一世却接任学堂祭酒,又收了这许多弟子。”
说到这,李长生站起身来,他的身影有些瘦削寂寥,背对温彦钊叹了口气:
“我已经活了一百八十多岁,三十年一轮回,期间经历了无数生离死别、人间悲凉,总以为自己已经心如铁石,不再受尘世牵绊……”
“唉,人心终归肉长,越到后来,我便愈发感觉,若是连感情和人性都失去了,就算真修成遗世独立的仙人,又有什么意义?”
温彦钊从李长生的话里,似乎听到了他的落寞与悲凉。
在旁人看来,李长生是传说中的武道至尊、天下第一,享不尽的名望和风头!
但是旁人又怎会理解,这一百八十多年来,李长生身边的亲人、爱人、朋友、师门兄弟都化作一抔黄土,离他而去!
虽然身怀长生不老大椿功,但是依然难逃生死离别的锥心之痛!
温彦钊也叹息一声:
“彦钊虽然没有先生的修为和经历,但是却能与先生感同身受!”
“纵有长生又如何,世人皆道李长生武功天下第一,但谁又能知道,盛名之下的李长生三十一轮回,受够了长生之苦,受尽了离别之痛!”
李长生听到这话,脑海中似跑马灯一般,浮现出一张又一张面孔……
倾尽全力为他筑功的逍遥御风门师尊和师兄弟、最初的爱人名医云梦、与他恣意狂放诗酒相伴遨游世间的诗仙……
“唉……”
思绪蹁跹间,温彦钊耳畔又响起李长生的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