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荣国府虽然占地不算小,但到底只是个国公府的规格,且因着如今家中人口多,房子也不少,除了花园外,真正能腾出来的地方属实有限。
若只将荣国府的花园并梨香院一代拆除重建,虽说也能勉强修出来一处别苑,但到底太小了些,说出去未免显得小家子气。
但若将宁国府和荣国府中间的那条小道打通,将两府的花园连在一起,加上荣国府上梨香院附近那一片的土地,单独围起来,再修建成一座“别苑”,便显得十分宽绰且极拿得出手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乃是在城中,还是勋贵云集的好地段。
他们连一分一毫的买地银子都无需再额外出,且等这别苑修好了,日后他们两家想要进来游玩,还不是随时便可以的?
这般想着,贾政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绝妙。
就连贾赦和贾琏听了,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可偏偏,宁国府如今的当家人贾珍不这么想。
贾珍跟秦可卿的关系,虽然在他们这些知情人面前,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互相留一层面子,不捅破罢了。
左右贾蓉这个做亲儿子的,都不介意做了绿王八,反倒还因为“因祸得福”,他爹终于舍得花了一大笔银子,给他捐了个官,最近的心情都美滋滋的,恨不得走路带风。
他们这些隔房的叔叔们,也不好说什么。
可偏偏,贾珍是不介意将自己对秦可卿这个儿媳妇的那点儿心思被人发现,甚至秦可卿下葬的全成,他也是真的伤心欲绝。
但他这心里,也不是完全不记恨的。
毕竟若非因为贾政忽然将先前贾宝玉跟秦钟之事闹了出来,王夫人又去气势汹汹的来宁国府找秦可卿麻烦,最后气死了本就尚未完全病愈的秦可卿。
在贾珍看来,秦可卿那时候明明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起来,眼瞧着便要挨过这一关了。
连带着给秦可卿看病的那位大夫,得知秦可卿突然暴毙时,都忍不住连连摇头叹息,道是功亏一篑。
甚至王夫人连给秦可卿的丧礼都办的不甚用心,偏还拦着不许王熙凤插手,最后闹闹腾腾的不成个样子,让贾珍十分之不痛快。
是而这会儿,他还没消气呢。
如今听闻那王夫人的女儿贾元春不仅在宫里封了贤德妃,还想平白占用了自家诺大的花园,给那贾元春一个小辈修什么“大观园”,他自是满心不乐意。
当他不知道那王夫人跟老太太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呢。
连带着她们家下头的那个王熙凤,各个都是燕子从他们家路过,都恨不得将一身毛给拔秃了留下的主儿。
将自家的花园出借给荣国府,日后还能指望对方还回来?
纯纯是肉包子打狗!
若是从前两家关系好的时候,倒也便罢了。
他贾珍也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左右这地皮的地契还在自己手上,那花园的景致他也早就看腻了,哪有府上新进来的年轻小媳妇娇嫩可爱?
可偏偏,前面有那一桩桩的事情横亘在那里,一想到那日王夫人自己府上大吵大闹的情形,贾珍就满心不乐意。
那受封的人是贾元春,又不是他们宁国府出来的姑娘。受益的人是他贾政,就连贾赦这个亲伯伯都未必能沾到多少光,更遑论他们宁国府如今跟荣国府可是远了好几代人的亲戚?
所谓“守望相助”,那也首先得让他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好处,而不是先在对方手上吃了一个大亏的时候。
是而不管贾政怎么磨破了嘴皮子,甚至给出不少空头承诺,贾珍都是一味的打太极,死活不肯应承下来。
贾珍在如今的宁国府,那是绝对的一言堂,否则也不敢在正妻和儿子的眼皮子底下,觊觎儿媳妇。
贾珍不同意,贾蓉又不傻,明知道这事儿没半点好处,自然是宁装死不表态的。
偏贾政虽平日里最喜欢标榜自己“读书人”的品性,实则性子也是个急躁的。
一次两次的,总是被贾珍打太极,后面甚至干脆连人都不来了,只将贾蓉这么个鹌鹑给踢过来应付他们。
贾政当即心下又气又怒,回去对着王夫人又是好一番大发雷霆。
若非自打贾宝玉上次受了伤之后,便一直被贾母盯得紧,根本不许贾宝玉往贾政跟前凑,贾政指不定也要将贾宝玉再拉出来打一顿出出气才好。
但王夫人这会儿眼瞧着自己的女儿坐上了“贤德妃”的位置,现在自己就是贤德妃的母亲了,未来的诰命稳稳当当的还要再进一阶,正是志高意满的时候。
加上王子腾前段时间终于结束了巡边的任务回了京中,王夫人自觉自己又有了依仗和骄傲的本钱。
这会儿哪里还能受得住贾政的气?
夫妻两个又好是一番大吵大闹,最后甚至惊动了贾母。
贾政最终也不得不再次求到贾母跟前,恳请贾母出面,跟隔壁宁国府的老太爷贾敬讨要个准话。
毕竟如今的宁国府,虽然看似是贾珍做主,但实则他上头可还有个比贾母低了一辈的贾敬在呢。
只要贾敬这个做老子的点头答应下来,贾珍难道还能忤逆不孝?
贾母最近这大半年的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过,尤其是在贾元春受封贤德妃的圣旨下达之后。
原本便因为跟儿子离了心,再想要拿孝道压制家里这群老老小小,显得不如从前那版顺手了。
儿媳妇又自觉翅膀硬了,开始对自己愈发阳奉阴违起来,她的生活水准甚至都偷偷被下降了一些。
若非觊觎她自己的嫁妆,那儿媳妇还指不定怎么对自己呢。
这会儿听到儿子求到自己跟前,贾母几乎没有多做犹豫,便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让她亲自登门去找贾敬求情,不是不行。
但她两个儿子跟儿媳妇,尤其是老二儿媳妇,得把态度给她摆端正了,对她这个婆母但凡再敢有一点儿忤逆,那就休要怪她撒手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