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林岚玉的提前暗示,加之薛宝钗如今只是因着自己不管是为了自家的生意,还是为了王夫人从自家借走的那些银子,一时半会儿都不得不依附在贾家。
若非不然,她恨不能立刻跟贾家撇清关系才好。
薛宝钗还怕这贾元春省亲的时候脑子一热,突然给她和贾宝玉指婚呢。
毕竟如今的贾宝玉,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日后也不过是个贾琏之流的二世祖,甚至说不得混的还不如贾琏。
到底贾琏日后还有个低等爵位可以继承,且贾琏为人圆滑,虽不善读书,在处事方面却比贾宝玉要精明的多。
贾宝玉皮囊固然极佳,可贾琏实则也不差。
从前贾宝玉还有个干净的名声,家中女眷都宠他爱他,说他与一般男儿不一样。
可如今,除了他自己院里的那几个,谁不知宝二爷也是继承了贾家的秉性,但凡姿容俊俏的,不论男女,皆见一个爱一个?
也不是人人都如袭人那般,一门心思想给贾宝玉做妾室的。
没瞧见那晴雯几人自打离了贾宝玉跟前,便再不曾回去过?
说什么将这些丫头们遣散,是为了让贾宝玉认真读书,早日考取功名。
便是能中个秀才,都算他贾宝玉真的有认真读书,而不是一边被贾政压着读书,一边对经济仕途满是批判。
她甚至都担心贾宝玉若是带着这般混劲儿参加科举,万一在文章里写点什么不应当的东西,届时再被判个株连九族,她们薛家岂非要冤死?
可别说什么如今有贤德妃娘娘在,日后这贾家二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话。
她已经不是当初初到京中,对荣国府这般的高门大户心存敬畏,她姨妈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时候的自己了。
这些时日因着家中生意的缘故,她不仅是跟林岚玉和王熙凤联手做起了生意。
也多少接触了一些京中其它高门大户人家的管家婆子。
从掌柜的等人嘴里,听过那么些只言片语。
自然知晓如今的宫中,贾元春这贤德妃的封号来的突然,且地位亦不如贾家人自以为中那般稳固。
若不然,为何贾元春前脚宣见林岚玉姐妹,后脚宫里便下了懿旨斥责?
可见这位贤德妃娘娘在后宫,至少是在陛下和皇后娘娘两位主子的眼里,那是半点儿比不得林岚玉这位皇家郡主重要的。
而林岚玉在贾家大房和二房中站谁,那还用说吗?
薛宝钗是不知道贾家未来的结局,但她是个笃信人性的商贾。
有林岚玉和林岚玉对贾家二房的厌恶不满在,她便相信,林岚玉不可能看着贾家落在贾宝玉手上。
一个贤德妃贾元春,根本斗不过林岚玉。
她才不乐意跟已经没有希望继承荣国公府的贾宝玉牵连在一起。
如今她手上有人手,有铺子,还握着家中的财政大权,日子过得不知道比多少男子都舒心。
左右都是找个白身,她日后找一个捧着哄着自己的相公不好么?
做什么要在贾宝玉这个歪脖树上吊死?
这样想开了,薛宝钗在王夫人派人来请自己姨妈做准备,那日一道参拜贤德妃娘娘的时候,她便以自家到底只是借住在贾家的亲戚,若无召,怎好贸然拜见贤德妃娘娘为由,给婉拒了。
当然,她们家也不会真的一点儿礼貌都不懂,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整体上来说,她们薛家还是按照自家日常的起居作息时间起床的。
且为了避免对皇家不敬,薛宝钗特意早早叮嘱了自家哥哥,这两日安分一些,莫要闹出什么不该闹出来的动静来。
薛蟠如今已经被下大牢给折腾出心理阴影来了,自然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一定要懂得避让。
薛宝钗只需要将话带到,薛蟠这几日莫说寻摸姑娘,他甚至连自己房里的通房都没动,老老实实的清心寡欲了起来,只等贾元春省亲之后再说。
等薛家人起了床收拾好,正要用早饭的时候,便听闻外头来了消息,说是宫里来了个小太监传信,道是贤德妃娘娘要到午后才会从宫中出发。
听闻这点,薛宝钗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轻笑。
“妈妈这次可信我了?”
昨日她叮嘱自家妈妈无需担心今日之事,早些休息,第二天按照正常时间起床即可,不用担心。
可薛姨妈对薛宝钗的话并不相信,还是薛宝钗强行摁着她让她去休息,又叮嘱了她身边的丫鬟们,不许让薛姨妈早起。
薛姨妈这才磨磨蹭蹭到了现在。
若是不然,她这会儿怕是早早地就已经到前头陪着罚站去了。
“你如今的消息,倒是比你姨妈还要灵通几分。”薛姨妈讪笑。
薛宝钗心中一凛,面上温柔的笑容却是不动声色。
“妈妈这又是说的哪里话?一大早的,倒是懂得怎么扎女儿的心窝子。
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若不是为了你跟哥哥,何苦日日在外面与人周旋?
还要花费不少人手和银子去打听,只为了咱们家不要再莫名其妙的卷入到他们贾家的事情里面。
免得到最后,又如同从前那般,贴了大把的银子和好处进去,咱们家一点儿好处没捞着,还平白坏了女儿的名声,害的女儿至今没有人家愿意上门求娶……”
薛宝钗从前总是体贴的,是懂事的,是在任何时候都懂得如何适时站出来为周围人化解情绪的。
可她后来渐渐发现,自己的体贴周到,只会一步步助长自家亲娘日渐膨胀的自信心,和王夫人的野心。
不就是诉苦,示弱,说委屈么?
她从前只是不愿,并非不懂。
如今她换了路子,虽说仍然难免心累,却已然能够将自己亲娘拿捏住。
瞧着薛姨妈一脸讪讪,甚至转过来安慰自己,薛宝钗垂着眸子,神色落寞,实则眼底却是一片冷淡。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冷心冷性冷血。
但她知道自己对自己亲娘的亲情和依赖,正在一点点褪去,转变成对其总是想当然的按照自己脑海中的一套逻辑行事,完全不顾及自家情况的行为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