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还带着永寿宫中的婢女,一路来到了延禧宫中。
皇上刚走,安陵容此时正坐在延禧宫中的榻上,听闻宝鹊来报说熹妃来了,她随即起身。
“嫔妾给熹妃请安!”
甄嬛上前,先从腰间抽出了绣帕,捂住鼻子,想挡住这股石楠花味道。
又温婉的说道:“安贵人!”
“今日花房倒是来了个花匠,送来了一盆西域来的,本宫看着欢喜,想到了你,这不,便送来给你!”
话音刚落,崔槿汐就命小太监将一盆绿意盎然的室内盆摘放到了延禧宫中。
安陵容眼见这盆绿叶枝叶繁茂,也不知道甄嬛打得什么心思,只上前摸了摸这绿叶的叶片,入手微凉。
“嫔妾谢过熹妃娘娘!”
甄嬛的声音在延禧宫中又响起:“安贵人,本宫倒是更喜欢你唤本宫姐姐的样子!”
这话一出,崔槿汐会意,命人将黄鹂鸟放到了安陵容寝宫之内,又退下守在了门口。
安陵容一怔,姐姐?这还真是唤不出口。
索性低垂了眉眼,一副老实样子,等待着甄嬛发话。
甄嬛未曾理会,也走到无花果树近前,用手指轻抚樱花的叶片,笑道:“此物倒是与你甚配,此物名唤樱花。”
“无论再怎么悉心浇水,也只开花,不结果!”
安陵容听出了话中深意,猛的抬起头:“熹妃娘娘,今日是来羞辱嫔妾的么?”
甄嬛又微微一笑,指了指地上那笼黄鹂,正活蹦乱跳叽叽喳喳在笼子中活蹦乱跳,只是声音却有些奇怪,就像那种被棉花堵住了嗓子,发出的声音很是嘶哑。
“不,怎么能说是羞辱呢?”
“这也是内务府送来的,给皇子公主解闷儿的黄鹂,只是叫声太过清脆,扰得静和公主常常夜不能寐。”
“本宫不忍杀生,这便将此物送与你,只是此物今日不巧,误食了本宫安神汤中的毒蕈碱,声音有些许嘶哑罢了!”
“不过你也别怨怪,这黄鹂虽小,也就是皇子公主的玩物,送与你,你也当个玩物便是了!”
甄嬛笑意不达眼底,见安陵容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凑了上去:“毒蕈碱,本来是你该受的!”
“眉姐姐已走了许多日了,她这般人淡如菊,你也忍心?你怎么忍心让眉姐姐香消玉殒?”
“忍心?”
安陵容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甄嬛,又定定问出了她最想问的话:“熹妃娘娘,这些年有一个问题一直在我心里头挥散不去!”
“我和沈眉庄到底谁对你来说更重要?换句话来说,你有没有把我当真正的姐妹过?”
安陵容的脸就在面前,甄嬛也有几分恍惚,仿佛面前的安陵容还是最初刚刚入宫,穿着不符合时宜的衣裙,低眉顺眼的小妹妹。
下一秒,她又被沈眉庄的死还有果郡王的死冲昏了头脑,只觉安陵容该死。
她走上前,微挑着下巴,一只手摩挲着悉心保养的蔻丹,漫不经心的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本宫和眉姐姐自小的情分,眉姐姐多提点本宫几分也是人之常情。”
“本宫对你不好么?”
“你还记得那日长街上你被夏冬春欺辱,是谁替你出的头?是谁替你簪的秋海棠?”
“呵!”安陵容嘲讽出声。
眼角带泪,她怎么不记得这份恩情呢?她巴巴的送来浮光锦,不就是想报答么?
那般珍贵的东西,她自己不舍得用,转头就被甄嬛赏赐给了下人。
入选的事就更可笑了,甄嬛替她出头是真,能入选,也不单单只因为秋海棠。
还有,还有那素簪上的掠影香。
她进宫之前,自知家世不成,未必能入选,只早早在这素簪上放了能吸引蝴蝶的掠影香。
安陵容百感交集,努力克制住胸膛呼之欲出的愤怒,她心内也亏心,之前甄嬛有孕,她出于嫉妒送了甄嬛舒痕胶。
害死了一条人命,如今看来甄嬛羞辱自己也是原当的吧!
安陵容下意识咬住了嘴唇,只隐忍看向甄嬛,冷声道:“熹妃娘娘,嫔妾谢过熹妃娘娘送来这些。”
“只问熹妃娘娘一句,从前种种,可能释怀?”
“日后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甄嬛此时也顾不得了,只几步上前,愤恨的说着:“本宫自从回宫那一日,就未曾想着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了。”
“今日这樱花你可要好好照料,你种的什么因,自会结出什么果。”
“这地上的黄鹂就送与你,你日日得见也好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下贱的坯子安敢与月亮争辉?”
甄嬛看着安陵容面上的表情,满意的转身离开延禧宫。
许多事,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
甄嬛转身的瞬间,安陵容手指掐入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甄嬛说道:
“你送我黄鹂不过是证明我是玩物罢了?”
“送我樱花也只不过用来恶心我多年侍寝无所出。”
“人人都道你熹妃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只有我知道,你熹妃,最见不得姐妹好,也最有心计罢了!”
“别人不知,我还不知?”
“果郡王殿上自尽,为的是保护谁?”
“嗯?”
“最可笑的是你笑我丧尽天良谋害你腹中孩子,你不也是一样?”
“你和果郡王来往,一边又为了权利谋求算计,行的是宫妃之职,端的是一副下贱的芯子。”
“你笑话我,羞辱我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甄嬛听闻这番话,身形摇摇欲坠,转过身来就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到了安陵容的脸上。
顿时,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子,在空气中,格外的鲜红。
守在门外的宝鹊见势不妙,瞅了间隙往外朝着储秀宫走去,内心焦虑,害怕自家主子吃了大亏。
宫内的甄嬛双目欲裂,瞪着安陵容,还欲再打,被安陵容堪堪躲过,用两只手抓住了甄嬛呼啸而来的手臂,然后一把甩开。
甄嬛定定的盯了安陵容许久,厌恶的说了一句:“你倒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安陵容不予理会,只盯着甄嬛的脸:“玩物又如何?”
“笼中鸟又如何?”
“在这偌大的紫禁城中,谁又不是皇上的玩物?谁又不是皇上圈养的笼中鸟?”
“谁又比谁高贵?”
“玩物,能够被玩,也是一种本事!”
“熹妃娘娘,好走不送,日后,手下见真章!”
安陵容静静的站在延禧宫门前和甄嬛对视,双目交锋中,气势不减分毫。
“好!手下见真章!”
甄嬛深深看了一眼这样的安陵容,扶住崔槿汐的手踏出了延禧宫宫门。
“娘娘,您又何苦呢?这般明面挑衅,来日那延禧宫更防备您了!”
甄嬛摇头,看了眼紫禁城的四周,这安陵容,倒是比从前聪明了许多。
安陵容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谁又不是皇上的玩物?
只是,谁是玩物还说不定呢!
“槿汐,你可知道兔子急了会咬人?”
崔槿汐还没反应过来,甄嬛扶了扶鬓边的丝绢花,不把安陵容逼急了,她如何争宠?
不争宠如何有孕?
如何升位分?
又如何坐实灾星之名?
“槿汐,我们回宫!”
甄嬛的声音从秋风中传来。那头文鸳得了信,急匆匆的跑到了延禧宫中,看到了正扶着桌子,一脸狼狈的安陵容。
她顾不得其他,着急忙慌的将安陵容扶住,上前用随身带着的蚕丝帕子,又吩咐宝鹊拿了小银豆子去要冰,还有青柠去太医院跑一趟,要点上好的祛瘀活血的药来。
青柠走了几步,文鸳又细细嘱咐:“青柠,什么都要最好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