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我看着胖子一闪而过的笑意。
“没有!”
“那你傻笑什么?”
“刚才胖女人的画!”
我把头盔扔给胖子。
“想想你喝的猫屎吧!”
胖子哈哈一笑:“走,大爷现在就带你去喝真正的猫屎咖啡!”
在排气筒爆竹声声辞旧岁的轰鸣中,我们涌向人潮湍急的市区,就这交通工具,也不知道喝猫屎咖啡的地方招待不招待。
“不好意思,今天早上我发现钱包丢了,昨天我一天没出门,就在晚上来过一趟星巴克……”
胖子急赤白脸喘着粗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刚才要在店门口盯着一个个细腿大胸的姑娘看个不停了,原来是在酝酿情绪。
“先生,我们没有捡到您的钱包,昨晚到现在一直是我在值班。”
点餐的姑娘遗憾地看着胖子。
“那就可能是出门时候丢的,哎呀,我想起来了,我结账的时候还见过我的钱包!”
“那您是不是落在出租车上了?”
“没有……”
胖子眼睛骨碌碌转着。
“对,没错,一定是他,我出门的时候被一个像他一样的猥琐男撞了一下,钱包肯定是被他偷去了。”
胖子指着在一边看表演的我。
作为群演,我赶忙点头表示赞同。
“你是想……”
小姑娘皱了皱眉。
“监控啊,姑娘,我钱包里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啊,一张一百万的卡,一张二百万的卡,最主要的是……里面还有一张遗嘱,我爸的,我兄弟俩人,你懂吗?眼看就咽气了,这可关系着上亿的家产。”
我惊恐地看着胖子,为了这么一单,老爹都不要了。
“我一定要找到我的钱包,不然我就报警,姑娘,我也不是故意的,但如果有大批的警察叔叔出现在你们星巴克,希望你能理解!”
说着胖子掏出了手机。
刚才还犹豫的值班也慌了神。
“先生,别着急,请跟我来这边!”
胖子并没有见好就收,一边哽咽着一边跟在值班姑娘身后。
“应该是昨晚八点左右!”胖子带着哭腔。
我和胖子紧盯着屏幕,人来人往。
“这段放慢点!”
胖子抿着嘴,凑到小姑娘身后。
“唉,这么好的姑娘,男的长这么丑,可惜了!”胖子摇着头。
“等等,等等!”胖子赶紧喊道。
“没错,就是它!”
一只狗奋不顾身奔向一只穿大花袄的狗,欲擒故纵,那只大花袄狗走走停停将棕色的狗引到了草丛里,时间定格在昨晚八点二十分。
小姑娘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胖子。
“妈的,我的钱包被一只狗叼走了!还愣着干嘛,快去和我找狗啊!”
胖子踢了我一脚,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拽了出来。
“我知道狗在哪里了!”
胖子点了一颗烟,拍了拍脑袋,像脑子进了水一样。
“那我们赶快去啊!”
“别急,这单可能要飞!”
“什么意思?”
“走,我带你见个人!”
太阳当空照,肚子咕咕叫,我还隐约记得有人今早说要请我吃豆腐脑的。
如果我不是生老病死的,那一定是坐胖子的车出了意外,电光火石之间,我与阴间一线相隔。
我两腿发软站在西外环的出口,我从来不知道,在这座城市的郊区,存在着这么一大片狗场。
买狗、卖狗、养狗、找狗,这里形成了自己狗生态的闭环,在这儿,狗的叫声就像二十四小时的机器,从不停歇。
我和胖子径直往里面走,狗场里绝大部分是简易房,有给人住的,有给狗住的,路上有几个人和胖子打招呼,胖子主动凑了过去。
“狗老大昨天进货了吗?”
胖子扔给他们一人一颗烟。
“昨晚好像弄了一条,不过没看见是什么品种。”
“他的美美都出动了,估计狗老大要价不低,你可能赚不了几毛钱。”
我们拐了两道儿弯,三间水泥房子出现在眼前,与简易房相比,这明显是鹤立鸡群。
“这是身份的象征吗?”我问胖子。
胖子吐了口烟:“唉,我的两万块钱啊!”
狗老大躺在躺椅上,正听着京剧在一棵柳树下闭目养神,他的院子里倒是一只狗也没有。
“狗老大!”
胖子从裤兜里掏出一盒未开封的玉溪烟拍在狗老大的躺椅上。
狗老大没有说话,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
胖子知趣的后退两步,拉我出了门。
“狗在他那儿?”
“嗯。”
“他为什么不卖给我们?”
“他想直接找失主,谁不想多赚点钱。”
看来胖子和他交手多年了。
“他找到那个胖女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尽量阻止吧。”
“阻止?”
“还记得我往‘环卫侦探帮’发的那句话吗?”
我突然明白胖子为什么要清除广告牌上的启事,为什么不让胖女人的保姆在网上求助,原来就是不给狗老大留下顺藤摸瓜的线索。
“你怎么知道狗一定在他这儿?”
“哼!”胖子冷笑一声,“监控里那只穿大花袄的狗叫美美,是狗老大专门为诱惑其他狗养的。”
狗养的?
听着怎么像骂人。
“那这只狗.....岂不成了妓狗?这不偷不抢的手段,也够老奸巨滑的。”
“狗应该就在狗老大屋里,你信不信?”胖子看着我。
“你喊两句收破烂试试!”
对,胖女人的保姆的确提过这么一嘴。
左顾右盼,附近也没什么人,我气运丹田大声喊道:“收破烂,收破烂啦!”
“嗷!嗷!”
狗老大屋里传来两声狼嚎的声音。
胖子拍着我的肩膀:“你果然通狗性!”
“滚蛋!那是人家狗通人性!如果狗老大找不到失主,再卖给其他人怎么办?”
“这不大可能,他知道,除了失主,我出价是最高的,他卖给其他人只是一只普通狗的价钱,寻狗的人不只是想找回一只狗,更重要的是狗身上寄托的那份感情。”
我点点头,这些都是门道。
“下一步有何打算?”我看着胖子。
“等着吧,看这两万块钱和咱们有没有缘分啦!走,请你吃饭去!”胖子叹了口气。
“吃啥?”
“豆腐脑啊!”
吃完饭,胖子回了他的一居室,我回到了和艳艳一起租的房子。
艳艳收走了她所有的痕迹,她的衣服、化妆品、照片,我坐在客厅,怅然若失:她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的,还是蹦蹦跳跳离开的?
有区别吗?
我想象着那个秃头老男人,他手扶着墙从卧室满脸大汗地走出来,颤抖着去倒一杯白开水,是他偷走了我的爱情。
还有躺在床上的艳艳,也许只有在那时,她能记起我年轻力壮的好,可艳艳却抛弃了我们的爱情,按照我听到、看到的各种出轨的故事,那男人对艳艳是始乱终弃还是抛家弃子,就要看艳艳的本事了。
我下了楼跑到王二的烧烤摊喝了顿酒,王二媳妇又跑过来,说等王二忙过来陪我喝两杯。
这两杯酒我等了有两个月了,我没有生气,尤其是王二媳妇俯下身子给我上烤串的时候,我总会瞪起眼,一口气喝下一大碗白色的羊汤,色香味俱全。
“男人都一个熊样,剩下的就看自身的条件了!”
胖子的话犹在耳边。
话糙理不糙,如果我给王二二百万,给她媳妇二百万,现在就搂着她大摇大摆地回家,我想也会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男人、女人一个熊样!”
我左摇右晃往回走,没走两步又碰见了那个烟熏妆的女人,今天她出来的有点早,我看了看钱包,还是不到二百块钱。
回到家,我一头栽到床上,床单都被艳艳换了,一点余味也没给我留。
在梦里,她一脚踢开一个秃头的男人,眼含热泪地让我给她戴上一个易拉罐的拉环,还说情比金坚。
黑夜漫长,南柯一梦。
“你做了别人的小三,我知道那不是因为爱,城市的夜晚如此的灿烂,只是没有你在身边陪伴......”
我抓起手机,月亮洒落一地,但这唱出我心境的铃声……肯定是胖子给我更换的。
“死胖子,这大半夜……”
“我在你楼下,抓紧滚下来,两万块钱有转机了!”
“你大爷,等我一会儿!”
今天周三,穿黄色内裤,我边跑边穿衣服,像夺门而逃的奸夫。
“什么情况?”
胖子扔过头盔。
“狗老大他老爹没了?”
“我们去吊唁?”
“吊什么唁?”
“你不说他爹没了吗!”
“没了,是找不到了,不是死了!”胖子吼叫着。
“他爹没了我们去干什么?”
“找他爹,狗老大说了,找到老头,免费给狗!”
“狗、命一条啊!”
刚说完,我的老腰差点被突然起步的雅马哈晃断。
西外环的狗场,夜晚安静了不少,狗老大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照片都发给你们了,找到老头,一定要给我把老头找回来!”
狗老大哆哆嗦嗦站在院子中间,一半是气一半是急。
“去啊,都愣着干嘛!”
狗老大一声咆哮驱散了所有人,对于这座硕大的城市,开着摩托灯光四处流窜的狗贩子们,看起来更像是森林里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你俩怎么还在这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那只狗给宰了!”
狗老大看见胖子和我原地不动,顿时暴跳如雷。
“狗老大,老人是什么时候走丢的?”
胖子突然认真起来,完全不像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狗老大肯定也看出了异样。
“昨天中午我有点事要出去,大门忘了上锁,估计就是那时候老头跑出去的,我回到家都晚上八点了,平时老头看不住也会出去溜达,但天一黑就回来,可这一次我找遍了狗场,没有,王阔家的小儿子说,他看见一个老爷爷去了西外环的路口,西外环车来车往,我担心……唉!”
狗老大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威风,急得直跺脚。
“老爷子今年多大年纪?”
“七十三。”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我低声嘟囔着,抬头发现胖子和狗老大同时在瞪着我。
“七十三,应该还没到糊涂的时候啊!”
我听得出,胖子话里有话。
“老头得了老年痴呆,认路认人都不行,大半年了,平时人们也帮我看着他。”
“如果我没记错,狗老大老家是陕西?”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还能自己跑到陕西去!”
狗老大又开始不耐烦起来。
“没什么,狗老大,我需要一张照片,最近的照片!”
“这张就是!”
胖子接过狗老大手里的照片,看了一眼。
“狗老大,我们有言在先……”
“狗就在我屋里!”
狗老大指着身后。
“凌凌发,我们走!”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胖子是在跟我说话,哦,对,我现在的代号叫凌凌发!
大爷的,我还有些不适应!
胖子和我走出狗老大的院子,我们从找狗变成了找人。
“有把握吗?”我问胖子。
胖子不屑一顾。
“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