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铮拖拖拉拉一直到后半夜才回到屋中，看着连姿势都没变过，趴在那睡得正酣的人，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几乎是踮着脚尖去到一旁的睡榻上躺平下来，翻来覆去辗转许久，才逐渐睡去。
    光怪陆离、真真假假，高科技飞船与仙剑穿插其中的古怪梦境，一个接着一个，做个不停。
    等他一身大汗得惊醒过来，屋子里哪里还有李拂衣的身影？
    凌乱的大床上，皱褶如波，枕头歪斜着抛在一旁，他那身已然成了破布的衣物、被丢得散落四处……
    一室凌乱，都能无声地证明着昨晚的一切并非也是他的梦境。
    胡乱抹了点药膏，便来到主峰。
    远远地，就看到李拂衣正在给外门弟子演示剑招。
    阳光下，李拂衣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最简单不过的入门招式，经由他演示出来，变得赏心悦目。
    本就精神不振的墨铮，选择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靠在柱子上，让目光自由发散。
    阳光照到脸上，暖洋洋的，也让他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李拂衣的每一个动作，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昨晚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更是五味杂陈。
    连九溪师叔祖什么时候到了他身侧，也不知道。
    “掌教，你这三个弟子个个出挑，年后李拂衣继任掌教之位。”
    “小辈们都成长得不错，是时候收些弟子咯~”
    “不若趁着这次招新，让他们这一辈都试着挑挑？”
    墨铮一时没听真切，只听到后面几句，大致也就清楚说的是什么。
    “师叔祖说的是，等我同几位师兄弟们知会一声，便安排下去。”宗门传承也是大事。
    李拂衣若是成了掌教，他同辈的这些弟子们也该开始准备起来，顶门立户虽然不急，但代代都是这么传来下的，不能断了。
    收徒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自然，也不是所有平辈弟子这会儿都有资格收徒的，
    具体的，得商议过，经各家师长应允之后，才能确定出具体的名单来。
    只是他门下的三个徒弟名声在外，毋庸置疑，都是够格的。
    九溪师叔祖说完正事，又玩笑了一句：“我家猴儿最近有些想你，若是得空来我也洞府坐坐，省得它老闹腾我。”
    墨铮想起那只活泼的小猴儿，会心一笑，“好，得空一定去。”
    他们说话的光景，其他几个在宗门的峰主也都来到了主峰。
    自然而然就聚到了墨铮身边，墨铮顺势就把刚刚九溪师叔祖提起的弟子们收徒的事情提了出来。
    一群峰主加上墨铮这个掌教明晃晃地站在那，正在练剑的内外门弟子们都异常卖力，生怕被哪一位随意瞟上一眼，瞧出点错漏来。
    李拂衣从墨铮刚一来便已经发觉，只不过装作不知，继续督促外门弟子练习罢了。
    那时候周遭除了些小弟子，也并没什么人需要他假做恩爱示人，全当没发现墨铮的到来也就行了。
    这会儿看着被围在中间，表情鲜活，时而笑，时而抹鼻子的墨铮，回想起魅魔从那个“墨铮”那儿审出来的画面，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身边却哐啷当，传来木剑掉落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望向队伍最末尾，一个面黄肌瘦，头发潦草泛黄的矮个子小孩红着脸，无措得不敢跟他对视。
    大长腿几步迈了过去，不过是问了句：“身为剑修视自己的佩剑为自己的一部分，怎可轻易抛却？”
    那孩子连忙就把木剑捡起来，抱在怀里，头就低得更低了。
    诺诺得憋了好一会儿，才颠三倒四得开口：“仙君我……我知道了，我……弟子定谨记于心。”
    李拂衣见他这样，觉得有异，低头便看到了他的后领露出来那一小节灰色。
    那样式李拂衣再熟悉不过，是紫辰剑宗仆从才穿的灰色校服，这小家伙……不是外门弟子吗？
    “你叫什么名字？”李拂衣明显感到他更慌了，连带着旁边几个外门弟子也朝他看了过去，一副暗搓搓看好戏的模样。
    小孩抱着木剑，鼓足了勇气，“回禀仙君，弟子是王洪宝。”
    李拂衣这会儿也大致猜到了这小孩并非真的王洪宝，而是代替的。
    他跟姐姐当仆从那会儿，也会有外门弟子溜出去或者不想去晨练，便花些灵珠或者小恩惠让年龄相仿的小仆从顶包。
    只是他们姐弟两室老管事领回来的，得了许多照拂和指点，所以自是不愿意沾手这种事情惹麻烦的。
    可这孩子瘦成这样，怕是……
    心里一软，丢了句“回去加罚抄写入门剑谱五十遍，天黑前交给我。”便转身走了开去。
    九华只记得自己心噗噗噗得差点要跳出来，脚也软得不行几乎就要跪倒下去。
    眼见着就要露馅，别说王洪宝应允他的一颗低品灵珠拿不到，十有八九还要被驱逐出去，流落街头。
    却听李拂衣转身离开，脚步声都远了。
    旁边的外门弟子更是嘀咕，“这家伙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这都给他混过去了。”
    “就是！要我说，这种杂役就该赶出去……”
    “王洪宝那个懒虫也该一起轰出去……他爹花了多少灵珠才把他弄进来……啧啧……败家玩意……”
    九华只觉得自己后背都汗湿了，心里连连告诫自己，以后万万不能再答应这等事情。
    只是眼下事情怕还没完全了，那王洪宝拿着他的令牌出去玩耍，今日不到天黑必定不肯回来的。
    五十遍罚抄，怕是还得由他去交……
    神思不属得卖力跟着其他人继续挥舞木剑，一边盘算着待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快些抄完才行。
    要不让管事的发现他一个区区仆从，私下跟外门弟子授受不亲，还翻阅、抄写剑谱。
    这些，可都是要被驱逐出山门的！
    可现实就是残酷的，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从未接触过剑法的九华，就算在王洪宝的住所找到剑谱，那些晦涩难懂的词汇、无法理解的招式……抄写起来也是磕磕巴巴。
    五十遍抄了他整整一天，就在怀里的两个冷馒头连口水都没喝上，这会儿天色马上就要黑了，他丝毫不敢因为找吃食耽搁了时间。
    捧着一叠找好的剑谱拔腿就向外奔，一时却不知自己该去哪里找李拂衣。
    好在他刚到跑到议事堂附近，就看到了背对着他站在栏杆边的那个挺拔身影。
    心里一喜，喘匀了其刚想走过去，却见李拂衣绕过偏殿，朝着往日旁边的一处进去了。
    他巴巴地跟到小院门口，踌躇不敢向前，这儿可是往常连外门弟子都不许随意进出的地方……
    就听里面传来李拂衣的声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