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翰云带着两万阎家军在悬崖底下找了整整十天。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变得胡子邋遢。
    染血的战袍褪色后形成一块一块的褐色污渍，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见不到一点精神气。
    周围站着的几人异常安静，达鸣频繁地吞咽口水。
    “王爷，京城动乱的事情已经传遍，要不了多久各地的君侯就要带兵奔袭占领京城，如果我们再不离开，很有可能会碰上。”
    阎翰云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板地望着湍流不急的河面，久久无言。
    ——
    苍傲国与东陵国两国边境。
    六匹快马像闪电一样快速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路口，直奔军营而去。
    东陵国皇帝欧阳轩站在了望台上拿着望远镜观察前方。
    看到熟悉的人影出现后，他立即跑下了望台去门口迎接。
    “阁主。”
    温怀蝶朝欧阳轩点了点头。
    营帐内。
    欧阳轩：“五十万大军早已蓄势待发，明日便可朝苍傲国发兵。”
    在路上，温怀蝶已经收到了京城动乱的消息，也知道阎翰云还在悬崖底下找她。
    “明日攻战悬碧城，沿七十二城池主干道直取京城。”
    守在封地上的四侯五君肯定已经收到赵家皇室宗族被灭的消息。
    旭昌帝已经没有血脉在世，就连新月公主都在被旭昌帝用来威胁太子赵宗杰的时候死了。
    阎翰云为了报仇，将半个朝廷的官员全部灭门。
    京城现在一团乱麻。
    四侯五君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会想尽办法抢在其他人的前面夺下京城称帝。
    不过这些人手里的驻军加起来也才二十万不到。
    一盘散沙，温怀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欧阳轩离开营帐后一手搭在曲涛文的肩膀上。
    “拿下苍傲国我是一点都不担心，我就怕打完这七十二城，攻北方的时候对上聊桑城。”
    “阎翰云双腿残了还和你打了个平手，他要是不肯投降，那将会是一场惨烈的艰难战斗。”
    杀神魔王的外号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曲涛文颔首，“的确是个了不得的对手，旭昌帝害死贤王和阎翰云的父亲的事情如今已经在苍傲国闹得沸沸扬扬，百姓几乎全都在为阎翰云说话。”
    “其实拿下京城后，阎翰云要是想当皇帝，民心所向，四侯五君也只能臣服。”
    欧阳轩蹙眉不解，为温怀蝶感到后悔。
    “以阁主的武功，在王府里的时候就应该杀了他。”
    “况且冰夏在身边，阎翰云又没有防备，完全可以下毒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曲涛文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欧阳轩：“这样的话以后千万别在阁主面前说。”
    “为什么？”
    欧阳轩不解，他又没有说错。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温怀蝶的志向那么高远，统一天下的路上肯定是要死不少人的。
    曲涛文沉呼一口气：“阁主和阎翰云是夫妻。”
    欧阳轩瞪眼：“那不是阁主为了灭掉温家复仇，搅乱苍傲国朝堂，假意替嫁给阎翰云的嘛！”
    曲涛文拍了拍欧阳轩的胸口。
    这人娶过老婆还有过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刚开始是假的，可偏偏阁主对阎翰云动了情，幸好是最后才打聊桑城，否则我都想不到会变成什么样子。”
    欧阳轩愣在原地，右眼瞎了戴着眼罩，可他的左眼特别明亮。
    像温怀蝶那样的女人还会对男人动情？
    他还以为她一门心思要当统一天下的女皇帝，压根没有儿女私情。
    阎翰云当真长得那么俊俏？
    ……
    阎翰云带着阎家军一共在悬崖底下找了十五天。
    大雨倾盆，雨凉胜不过他的心凉。
    冥纸一张一张从阎翰云的手里飞出去。
    悬崖上一片静默。
    阎翰云紧紧握着那条手帕，仿佛要把它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一样。
    原以为他们很快就会团聚，就连一个思念的物品都没来得及留下。
    阎翰云如今只能抱着温怀蝶用过的东西睹物思人。
    两万阎家军终于向聊桑城进发。
    再找下去，四侯五君真的要派人来截杀他们了。
    十日后。
    阎翰云带着两万阎家军抵达聊桑城。
    彼时东陵国岳阳侯曲涛文带领大军已经接连攻下苍傲国七座城池。
    而四侯五君在京城刚刚打了三天就收到了东陵国朝苍傲国开战的消息。
    九人商议后决定共同迎敌，等击退东陵国之后再商议谁做皇帝。
    回古皱着一张脸赶到聊桑城，立刻就要去见阎翰云，却被达鸣和阳东一把拦下。
    达鸣问道：“找到医仙和毒鬼了？”
    回古摇头。
    达鸣的脸色不好看。
    其实这张脸他已经维持了二十多天了。
    “无论找没找到你现在都别进去，自从回来后，王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过。”
    回古低眉，眼神闪烁，轻声问道：“是因为王妃？”
    达鸣点头：“阳东和杜将军一人自请领了一百军棍，现在都不敢出现在王爷面前。“
    回古跨上马：“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更应该马上去找王爷。”
    达鸣困惑地望着骑马往城中飞奔而去的回古。
    什么意思？
    下马进府到房间门口后，回古深呼一口气，将背上的包袱解下，从里面拿出一卷画轴握在手上。
    从看到这幅画像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的时间，回古仍然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敲门后，房间里一直没人说话。
    回古郑重地喊道：“王爷，属下有要事需要禀告。”
    “进来。”
    沉闷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回古推开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满脸颓废的阎翰云。
    整个人仿佛被狂风肆虐过的枯草，脸上胡渣丛生，双眼布满红血丝，眼神空洞无神。
    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见到阎翰云这副鬼样子，回古更加用力地他手里的画像，差点把画像从中间折成两截。
    如果是真的，那温怀蝶真的就太过分了。
    “王爷，之前您让属下查东陵国皇帝欧阳轩失踪的那段时间在什么地方，属下已经查到。”
    阎翰云抬眼：“嗯。”
    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管东陵国怎么样。
    反正大仇得报，剩下他只需护住阎家军。
    若是有一天东陵国将苍傲国全部占领，为了二十万阎家军的性命。
    阎翰云已经有了把军队遣散，全部卸甲归田的想法。
    反正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当皇帝，一直握着军队也无用。
    从国库里抢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每个人分一点，二十万士兵一辈子能吃穿不愁。
    总好过跟东陵国硬拼，最后丢掉性命。
    回古见阎翰云这个反应，心里凭空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来。
    “欧阳轩遭到背叛后流浪到涅龙崖附近的村子里，然后被一个女人给救了。”
    “当年有几个小孩看到了那名女子的样貌，这是属下找画师按照那些孩子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
    “属下觉得画像上的女子有七分长得和王妃相似，就是稚嫩了些。”
    回古将画像打开摊在阎翰云的面前，一副你必须要看一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