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烈轻轻打开了风晨曦留给他的信。信中,仅短短一句:“人若不死,承诺必还。”然而,仅是这一句,却让风晨曦那微笑明媚的模样瞬间闪现在熊烈的脑海中。
“师傅,我的朋友有难,我定要去救她。”熊烈向着孙如海抱拳说道,面色焦急。
“你且想想,以你当下之能,可有把握从那江湖上恶名昭彰的阴阳双煞手下,救出你的朋友?”孙如海并未在意熊烈的急切,而是径直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能否救出是一回事,敢不敢去救又是另一回事。在这江湖之事中,有些时候,并非一定要等到自身能力全然足够,才去行动,才要去做。此次若我不去,我的心无需他人动手,怕就已然死去。”熊烈望向远方,眼眶微微泛红。
“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师便不再劝你。人生总有那么几次热血冲动之时,为师年轻时亦有过,能理解你的感受。只盼你能成功救下你的朋友,且平安归来。从咱铺里取一把你亲手打造的剑带上,为师的小红马,也赠予你了。记住,要好好待它,早日归来。”孙如海的表情如何,熊烈无暇顾及,因为即便不看,从那话语中,他也能体会到其中夹杂着的沮丧、盼望,那是既矛盾又不舍,既难过又充满希望的复杂情感。
人生之途,每逢需要学会某些东西,亦或放弃某些事物之时,总是令人黯然神伤。
阳泉镇北门通往江城府的官道上,一位青年,一匹快马,一把利剑。
熊烈犹记得曾向风楚楚询问过,阴阳双煞现身之处,便是镇北通往江城方向的鸳鸯渡口。
快马飞驰,终于抵达了鸳鸯渡。
鸳鸯渡,乃是阳泉通往北方江城府的一处水路码头,规模不算大,然而运往江城府的货物,皆需在此装船,走水路运走。只因走水路前往江城府乃是最快的路线,若走旱路去往江城府,需绕上很远的路程,运输货物的费用也会比走水路高出一倍。
渡口码头上,装货的小工们正忙碌地往船上搬运着一袋袋麻包。瞧着众人搬运时吃力的模样,所装运的货物似乎是湖盐。这其实不难猜测,阳泉乃是上好湖盐的产地,鸳鸯渡常年装船运输的货物,大部分都是阳泉的湖盐。
“这位小哥,向你打听点事。”熊烈牵着马,朝一名搬运工走去。
“快说,我忙着呢。”搬运工满脸不耐烦地说道。熊烈心中清楚,他们这些力工,挣的本就是争分夺秒的苦力钱,对于会影响自己挣钱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熊烈从身上掏出几枚铜钱,递向搬运工,接着说:“小哥,我就问您几句,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搬运工接过铜钱,点了点头,说道:“快问吧。”
“从昨天到今天,你们在此处可曾见过一位长相甜美、亭亭玉立,手中拿着一把剑的姑娘,身高大概这么高。”熊烈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描述着。
“你说的是昨天搭乘段家货船离开的那个姑娘吧。”搬运工听完,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熊烈。
熊烈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问道:“小哥,您能确定乘船离开的,就是我要找的姑娘吗?”
“大兄弟,你别开玩笑了,这码头一年到头,别说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就是能见到个普通女子都难。但凡来一个,这帮人还不像恶狗见了屎一样,恨不能把人里里外外看个透彻。哈哈哈。”搬运工指向旁边的一群搬运工,大笑着说道,话虽说得糙,理倒是这个理。
“段家的货船,是哪个段家?船上同行的还有别人吗,您有认识的吗?”熊烈接着问道。
“段家自然是咱们阳泉练武的段家啦,你居然不是阳泉人吗,连这都不知道。”搬运工投来略带怀疑的目光。
熊烈瞬间想起了段枫,向搬运工问道:“可是段枫家的货船?”
“对,船上同行的有段家少主段枫和段家管家段少成。”离熊烈较近的另一个搬运工接过话茬。
“那您二位可知,段家的货船这一趟运货要去到哪里?”熊烈焦急地询问。
“听船上的杂役讲,阳泉段家这次送货的目的地是江城府的段家,船上好像还有昌图冶铁铺的管事‘白无常’。”搬运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说道。
昌图冶铁铺与孙记打铁铺在同一条街上,彼此是竞争对手,虽说平时没有业务上的往来,但是对于熊烈来说,昌图冶铁铺主事“白无常”是谁,他还是知晓的。
“那现在这里可有船要去江城,我想搭船去江城。”熊烈询问搬运工们。
“巧了,我们正在装盐包的这艘船,装完货就要起航去江城送货,只是不知道船东家好不好商量。”搬运工挠了挠头,说道。
“小哥,您可知这正在装货的船是阳泉谁家的?管事现在何处?可否带我引荐一下。”熊烈向搬运工小哥抱拳,满脸诚意地说道。
“船主是咱阳泉大名鼎鼎的漕运大户金家,瞧,那不正是金家管事,过来了。”搬运工小哥指向正朝这边走来的一个大胖子。
熊烈待大胖子走近身边,抱拳将其拦住。
大胖子远远望去犹如一座肉山,走近仔细端详,有几分慈眉善目之相,嘻哈一笑之间,又似一位再世佛陀;眉宇之间略带一分豪迈之气,眼神里还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
“敢问,阁下可是金家管事?”熊烈再次抱拳问道。
“正是,在下金一铎,忝为金家管事。不知这位小哥有何事情,金某可否帮得上忙?”那胖肉山瞧了瞧站在面前的熊烈,开口询问道。
“我是孙记打铁铺掌柜孙如海的徒弟,此次奉家师之命,前往江城办事。方才听闻金家也要往江城送货,所以想搭乘贵船一同前往,不知是否方便?”熊烈谨慎地问道。
“小兄弟,您有所不知,我们这是货船,并非客船。船上货物繁多、船体吃水又重,行驶速度本就缓慢,比不上客船出行便捷又舒适。”胖子金一铎试图劝熊烈打消搭乘他们船的念头。
熊烈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金管事,借一步说话。”二人走到人少的一侧。
“我这儿有一样东西,想必金管事会认识,说不定见了它,您会改变想法。”熊烈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一颗黑黑的弹球,小心翼翼地交到了金一铎手中。
金一铎接过弹球,大为震惊:“你怎会有金家独门暗器?是如何得到的?还请从实招来。”
“金管事,我不但有金家的霹雳雷火弹,而且还不止一颗,您猜猜,我是怎么得来的。”熊烈颇为得意地说道。
“你莫不是我家老爷金满堂在外的又一个私生子吧!但老爷有多少私生子,我心里都有数。老爷私生子的事情,也都是由我亲手操办的,绝无遗漏,不可能啊,你究竟是谁?”金一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追问着熊烈。
“金管事,咱也别兜圈子了,您别瞎猜了。我是您家少爷金大元的朋友,这霹雳雷火弹是他给我用以防身的。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此刻搭乘您家的船去一趟江城府,还请金管事行个方便。”熊烈直言不讳地向金一铎请求道。
“哈哈,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既然是少爷的朋友,那便是我们的贵客。不过,我还是不能让您搭乘这货船。”金一铎尴尬地笑着。
“都表明身份了,还是不能坐您家的货船吗!”熊烈脸上有些挂不住,面露不悦。
“不敢不敢!我怎能让少爷的朋友、我们家的贵客去坐货船。我即刻亲自安排金家的客船,送您这位贵客去江城府。我家少爷前几日也去了江城,您二位正好可以相聚叙旧了。”金一铎向熊烈抱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小心地将手中弹珠还给了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