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的夜晚还是浮现了。
夏令营的夜。
她跟其他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人问了个特别蠢的问题:她最喜欢的人。
她说没有,所有人都认为她撒谎,要惩罚她。要求她去找周怀民要他的耳钉。大家都知道他很宝贝那个耳钉,从不许别人碰的。这是在故意为难她,不拿耳钉就说出一个名字。
谭琳选择了冒险。她踢着路上的石子,叨叨着没有就是没有嘛,那些个男生跟女生对练防身术都不手软的,讨厌死了。她手肘磨破的皮还没好呢。到了周怀民帐篷外,她硬着头皮喊他。
“进。”他说。
她拉开帐篷,见他跟她一样,穿着同一配发的背心短裤,斜躺着看杂志。看清封面后,她惊呼:“花花公子?”
他把杂志转过来,展示所看的页面,“斯提芬金的新小说。”
谁管他看的是小说还是其他,她觉得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爬过去,说:“你借我一样东西,我就不告诉教官。”
“还不如把书给他。”
谈不成,她决定直接拿。她爬近他,“别那么小气嘛。”
她盯着耳钉,越凑越近。他有所警觉地往后退。她说:“你别动行不行。”
“玩什么把戏?”
“周怀民,就是……”
他把书藏在身后,防止她抢夺。她趁机出手抓过耳钉。
周怀民捂着耳朵呼痛。
得手的她转身要逃,马上被他从后面扑倒,压住,“还给我!”
难得拿到了,她才不要给回去。两人缠斗起来。很快她不敌,被他钳制住。
她哭诉:“就借一下嘛,给他们看完马上还给你。不然我要被罚的。”
“幼稚。”
他要掰开她的拳头。她用尽力气拽紧。终于,他还是扣住了她的拇指,喝道:“再不松手你手指要断!”她被他吓到了,怕他说真的,哭着松了手。
拿回耳钉,周怀民也松了口气。两人不再较劲,才发现他们扭在一起,衣物全乱了位置,赶紧分开。她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还没能拿到东西,边整理衣服边掉泪珠子。
他看着她胸口,说:“其实,跟我也差不多。”
“周怀民!”
她气鼓鼓地抹掉眼泪要爬出帐篷。
“喂。”他把耳钉放她手上,“芷鸢送的。记得别弄丢了。”
原来这是他妹妹送的。他妹妹和母亲远在法国。
“叭!”
周怀民在谭琳面前打个响指,提醒她:“上菜了。”
他对她刚才的走神感到疑惑,她忙将餐巾铺好展平,说:“你们能聊点我能听懂的吗?都快睡着了”
楚冉扫她一眼,继续跟周怀民说:“e2e scvp与blockchain结合,能够……”
周怀民留心听着。谭琳暗暗翻了个白眼,闷头喝汤。
宴会的菜品按着次序逐一端上桌。
宴会厅中央的小舞台,换成了魔术师上台表演。
一束鲜花在他手中变出,手一翻成了丝巾,丝巾一抖飘起来,化成朵朵火花消散。
谭琳的思绪又回到了夏令营的午间。她负责看管燃气灶,让它别被风吹灭。其他人也在为午餐忙碌着。
教官们的要求很简单:煮熟,吃了不进医院就行。
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大孩子们分工合作。切菜、烧水,全部扔进大锅里煮半个小时,调味,装盘,开吃。
“唔恶!”
作呕声此起彼伏。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盘东西的味道怪极了。
“吐掉的,倒掉的,没吃完的,今晚不用吃晚餐,所有零食没收。明天领餐排在最后。”站在不远处的教官发出警告,最后一条尤为恶毒。以这群少年的德性,平时有冤仇的肯定会趁机报复。排在前面的人就算撑爆肚子,也会把食物提前领完,让最后的人喝一天风。
众人只能老老实实回到长桌边坐下,继续对付那盘东西。
一名少年凑过来问谭琳:“你昨晚到底是怎么拿到耳钉的?不会是那个?”少年暧昧地笑她。
谭琳没好气道:“我们打了一架,我赢了。”
“怀民,你是不是打架输给谭琳了?”那少年问斜对面的周怀民。
旁边的人听到这话,都看过来。周怀民正皱着眉头往嘴里塞东西,头也不抬地说:“是啊。”
“不可能吧?这不等于说我输给了你,也会输给这丫头?”
“怀民,你放水了吧?”旁人也问。立刻有人跟风起哄,发出阵阵嘘声。
“你跟她比一场就知道了。”周怀民说着,转了下头,给少年看他被抓伤的耳朵,还带着血痂。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讲武德。”
“失敬。”少年对谭琳说完,端起盘子走了。
“是糖放多了吧?”有人似乎找到了东西难吃的原因。马上有人跑去验证。
“糖罐空了!香料也全放了。”
大家开始争论到底是哪个蠢货干的……
耳钉很快还了回去。但是周怀民在那天之后,再没带过。
宴会厅中央,魔术师已换成一位大提琴手。低沉的弦乐在席间流淌。
谭琳终于熬到了晚餐结束。
大人物们渐次离开,临别前叙叙话,说着下次一起打高尔夫,又或是自己的酒庄新到了一批酒,有空来尝尝什么的。谭琳这个小人物没去凑热闹,靠近同样落单的楚冉,小声说:“你这样不搭理我,我会以为你是在吃醋的。”
楚冉咳了两下,像是被水呛到了。喝了点饮料才说:“周怀民不错的,就是周家最近有点乱。”
“我也听说了,想要强行吞并他的公司。根本是明抢嘛。”
楚冉就笑着看她,看得她心里发毛。问:“笑啥呢?”
“笑你这护短的手臂有点长。”
谭琳不吭声。他碰下她手臂,提醒道:“该走了。”
今晚六大家族的正事开始了。
众人陆陆续续转去顶楼的小厅。谭琳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穿过一个横厅,横厅有几根宽大的柱子,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
柱子后面有人在说话。
“宝贝儿听话,这次真不能带你。”
“不都你的熟人嘛,有啥不行的?”
“都是些老头子,没啥好看的,乖。”
“你们到底聊啥那么神秘?不会是背着我干坏事吧?”
“我能在这干坏事?我爸也在里头呢?”
“那我去看看就走。”
“那不是你看热闹的地方!回去。”
“我偏不。”
“别在这使小性子!”
女人用力踩着高跟鞋走了。周树基从另一边离开。谭琳早就听出了韩绮琴的声音。她在柱子后面躲过周树基,再回头快步跟上韩绮琴。说:“哟,这么巧啊,周家少夫人。”
韩绮琴没给她好脸色,问:“什么事?”
“这是要回去了吗?怎么不陪周大少上去?”
“哼!”
“要不我带你上去吧?”
“你能上去?不是女眷不能去吗?”
谭琳指指自己胸前的白金会员徽章,说:“那得看是什么——”
“小琳!”谭琅过来牵住谭琳,说:“少夫人。失陪。”
谭琳跟着他走到电梯前,他说:“忘了我之前说的,离周家的人远一点。”
“我是跟韩绮琴有过节。”
“什么小过小节的,别做这些小儿女姿态。场面上的应酬就罢了,私底下少接触。”
她抿着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