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薨逝是国丧，民间三月禁嫁娶和声乐，宫里也是一片肃穆。
    迟迟没有等到册封旨意的林贵妃却是着急了，这一日她精心梳洗打扮之后，带着贴身宫女了去御书房求见景文帝。
    “皇上，臣妾瞧着您憔悴了许多。”林贵妃端着一碗汤羹放在御案上，柔声道，“皇后娘娘薨逝，臣妾和皇上一样难过。可再难过您也要保重龙体啊，要不然臣妾可是要心疼死了。”
    景文帝看着林贵妃精致的小脸，从前只觉得她娇媚可爱如解语花一般，今日才察觉，她的一举一动都如此矫揉造作，全不如宇文海棠那般大方得体。
    所以，从前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林氏胜过阿棠的？
    不得不说，宇文海棠临死前的一番示弱陈情终于在她死后开始发挥了作用。她用死前的软弱在景文帝和林氏之前插入了一根刺。
    这根刺会随着她的死越扎越深，只要他们在一起，他就不能忽略这根刺。
    宇文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只是恋爱脑？
    林贵妃再得宠也不可能越过她去。
    因为，她死了。
    林贵妃见景文帝一直盯着她的脸不说话，只当皇帝沉浸于她的美貌和温柔小意，忍不住嘴角上翘，伸出了两根手指扯了扯景文帝宽大的龙袍，娇声道：“皇上为什么这样看着臣妾？您这样，臣妾怪不习惯的。”
    “贵妃想做皇后吗？”景文帝开口问道，平淡的语气让人琢磨不透她此时的想法。
    林贵妃只愣了一瞬，心里就涌出狂喜。
    想啊！她做梦都想啊！
    在这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想做皇后？！
    可她到底脑子还没完全糊涂，知道皇帝现在还在伤怀宇文海棠的薨逝，即便想要册封她做皇后，她也不能表现的太高兴了。
    林贵妃仰起白瓷一般的小脸，满眼孺慕的望着景文帝，轻声道：“只要能和皇上在一起，臣妾做不做皇后一点也不重要。但做了皇后，待臣妾百年之后就能一直和皇上在一起了……所以臣妾说句狂妄的话，臣妾还是想做皇后的。”
    景文帝微微眯起眸子，从前他只觉得林氏是一个美丽的花瓶，虽然外表好看但内里空空。加上男人，男人都喜欢被女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所以他宠爱她就宠爱了。
    可不知为何，现在只觉得她心机深沉，全不似宇文海棠的率真坦诚。
    但那么率真的宇文海棠死了……
    “朕可以册封你为皇后，可若是要你付出别的代价，你可愿意？”景文帝一直看着林贵妃，自然没有忽略她眼底的一闪而过的狂喜，他微微勾唇，“贵妃，你觉得如何？”
    林贵妃半蹲下，将脸侧放在景文帝的膝上，轻声道：“臣妾所求，不过是能和皇上一直在一起啊。”
    这就是愿意了。
    “你自然会和朕一直在一起。回去吧，御书房是处理政务的地方，你以后不要轻易过来。”
    林贵妃连连点头：“臣妾是关心则乱了，以后定然不会如此了。”
    离开御书房，林贵妃脚底轻快，脸上的笑是如何都遮掩不住了，她终于要做皇后了。
    “如今还在皇后丧期，皇上封后的旨意只怕没那么快下来。这个宇文海棠也真是碍眼，死都死了，还要给本宫添堵。”
    林贵妃坐在寝殿里，任凭宫女给她拆卸头上钗环首饰，纤细的手指抚上芙蓉面，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她到底是死了，以后这后宫就是本宫说了算。”
    若不是顾念名声，她定然要喝两杯庆祝一番。
    林贵妃给皇上送汤羹，皇上允诺要册封林贵妃为皇后的消息很快在后宫里传扬开了，消息传到陈贵妃宫里的时候，聂明哲正和聂文安一起练字。
    他手腕一抖，豆大的墨滴就落在了纸上，晕染开来污了整张字。
    沈贵妃挥挥手，让宫女将还懵懂的聂文安抱下去。
    她看着短短几日就沉稳沉默起来的聂明哲，轻叹了一声：“太子殿下，皇上是一定会重新册立皇后的，即便不是林贵妃也会是其他人。”
    聂明哲仰起头，眼睛猩红。
    即便懂事到底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呢。
    沈贵妃上前拉住聂文安的手将人圈进自己怀里，温声道：“你母后十分聪明，所以即便她死了，也会保护你。你相信你母后也相信沈母妃，如果林氏真的被册封为皇后，那么她的日子才会真正煎熬起来。”
    想到宇文海棠死之前跟自己说的一番话，沈贵妃还是忍不住感慨，那般聪慧通透的一个人，但凡不入宫，随便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生活的很好吧。
    “好孩子，沈母妃知道你聪慧懂事，所以沈母妃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牢牢记住。”
    聂明哲抬起头看着沈贵妃，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惶然：“沈母妃要说什么？”
    沈贵妃抱着聂明哲，眼睛看向窗外，春日明朗，却无端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皇上是你的父亲，但你不能只将他当成你的父亲，你要将他当成皇帝。你的母后死了，皇上很难过或许还有愧疚，可这种情绪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你要在他尚且愧疚难过这段日子里，从他手里获得更多的保护。”
    “你母后死前唤醒了皇上的愧疚，后面如何利用这愧疚就是你要做的事情了。”
    沈贵妃顿了顿，觉得这样的话对一个五岁的孩子实在有些艰难，她犹豫了一下又道：“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沈母妃可以想别的法子。”
    只是同样的事情，她来做，效果必然远不如聂明哲来做。
    五岁的太子爷危险重重，可也正因为如此，此刻的聂明哲才最容易得到皇帝的怜悯和护佑。后宫是会吃人的，若没有皇上护佑，一个五岁的孩子该怎么长大呢？
    尤其林氏做了皇后之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嫡子，先后生的太子爷就一定会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在后宫，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五岁的孩子简直太容易了。
    “太子殿下，你能听明白沈母妃的意思吗？”
    聂明哲点点头：“我去找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