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是个温和宽厚的女人，经常投喂他们科室。以前刘悦川总不回家过年，师母每年都叫她去他们家一起过。
    刘悦川想，她可以给他们寄好吃的。
    杨千舸下班回家，被刘悦川堵在医务室门口，把手机给他看。
    手机里是他朋友圈的照片，拍到刘悦川衣摆衣一角。杨千舸想，干啥，不会诬赖我暗恋她吧。
    刘悦川放大照片，指着虾和海螺问：“他们俩，寄去帝都需要几天？”
    原来是咨询土特产。杨千舸给出意见：“寄不了，冷冻不行，会坏。”
    “那算了。”刘悦川很失望。
    杨千舸给出其他方案：“鱿鱼丝行吗？还有虾干，也挺大的。”
    刘悦川还是觉得新鲜的虾和海螺更好，“鱿鱼丝哪里都能买到。”
    “心意不一样啊。”杨千舸说：“现在网络购物这么发达，想吃什么不能自己买。大家不是为了这口吃的，是你的心意啊。”
    坦白说，刘悦川就是为了这口吃的。
    她觉得杨千舸说得挺有道理，便同意了。
    村里卖水产干货的是一家很小的门店，生意挺不错的，两人到时，刚好有村民买完东西离开。
    双方打过招呼，杨千舸和刘悦川来到店里。
    店面干净整洁，货架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六种不同口味的鱿鱼丝，大概是店里的招牌。
    后面的货架放着其他常见的水产干货，像虾干，扇贝丁之类的。
    店主很热情地邀请小刘医生试吃，刘悦川一一尝过，味道比想象中好。
    她买得很多，店主立即问：“寄给朋友吗？小刘医生你买得多，可以包邮。”
    他指着柜台，“扫码下单。”
    刘悦川的土特产分成四份。
    老师那份寄寄去家里，收件人是师母的名字。老家的大姨一份。沈行一份。肝胆胰科室一份，给师兄师姐和护士们。
    我也挺懂人情世故的。刘悦川有点得意。
    她忙着填快递单，杨千舸闲着没事，用鱿鱼丝编了个手镯，送给刘悦川。
    刘悦川看着新奇，赶紧戴上。她见杨千舸也买了鱿鱼丝，问：“你喜欢？”
    “我妹妹喜欢，她这周回家过五一。”
    杨千舸见她空着手出来干货店，拿出一包鱿鱼丝给她。
    刘悦川这才想起来，她没给自己买。
    她不好意思收，推脱说自己不爱吃。杨千舸却一定要给她：“别人都有，你也拿一个。”
    刘悦川盯着手里的鱿鱼丝发呆。她向来是被亏待和忽视的那个，这种细致的体贴，让她心中有些微妙的感觉。
    有点热。她想。不是那种滚烫的热度，而是那种平和的，想让人把手捂在上面的温度。
    杨千舸没留意她的小动作，只是见她落后几步，慢下脚步等她：“房子快装修好了，你该选床单窗帘这些东西了。对了，还有床。”
    刘悦川稍稍加快步伐，很快追来他身边：“知道了。”
    杨千舸猜到她没经验，特意告诉她门能进多大尺寸的床，还有窗帘该怎么选。
    他人好像挺好说话的。
    刘悦川决定听沈行的话，试着和杨千舸聊点什么。
    她观察起杨千舸，他大约挺怕热的，一直挽袖子，很大方的露出手臂上的伤。
    要从这个话题开始聊吗。她想了想，觉得不该上来就聊这么私密的话题，决定换个保险点的：“昨天说你屁股翘，是我开玩笑的。”
    杨千舸今天工作挺忙的，几乎把这事忘了。刘悦川又提起来，他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只能怔愣在原地。
    这时两人已经到了‘老娘与海’门口。刘悦川见他不说话，猜测他不想和自己聊天，有些失望：“我回去了，再见。”
    等她的身影从一楼消失，杨千舸对着玻璃反光照自己屁股，“什么玩笑，多好的屁股。”
    再抬头，牟映青已经出现在玻璃后，嫌弃地往玻璃上喷了清洁剂，把他整个人挡住了。
    刘悦川以为买床和窗帘被套是件很简单的事，可她在网上选了几天，都没看见满意的，于是和有经验的人请教。
    听完她的问题，牟映青疑惑地看着她：“买床？选自己喜欢的就可以啦，你之前没买过？”
    刘悦川还真没买过这类东西。
    在家时她的意见不重要，上学以后，一直到工作，她都住宿舍。因为生活费拮据，加上对生活质量要求不高，她一直用学校和医院统一分发的床上用品。
    唯一一套替换的，是同居后沈行实在看不过去，送她的。
    刘悦川诚实地回答：“没有。”
    “没有什么？”牟映青和她确认：“没买过床，还是窗帘，还是被套？”
    刘悦川依旧诚实：“都没有。”
    好像是第一次见面，牟映青认真打量和自己同住的租客：“你看起来，不像那种什么都有父母包办的娇娇女。”
    刘悦川觉得‘父母’‘包办’之类的词用在自己身上莫名搞笑，她忍着笑，“我本来就不是啊。”
    青姐沉默许久，小心试探，“你，有爸妈吧。”
    这是误会自己是孤儿了。刘悦川无所谓地说：“当然有。”不过还不如没有。
    青姐稍微松了口气，还好揭戳人家伤疤。
    她不喜欢打探别人隐私，没细究其中原因，接着问：“你喜欢什么穿衣风格，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找到自己喜欢的家具风格。”
    刘悦川回忆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便宜吧，实惠一点。”
    当一个人对衣服的要求只有‘便宜’和‘实惠’，不难看出，她真的过了很长一段苦日子。
    牟映青拉开那个装学位者的抽屉，在一堆数据线里找到个移动硬盘：“这里面是我装修酒店时收集的图片，你选一下，把喜欢的家具和装修风格新开个文件夹保存下来，比较看看。”
    确定刘悦川回到房间后，牟映青在只有她，小周和杨千舸的小群里发信息：小刘医生是孤儿吗。
    这个群是刘悦川刚入职时，他们商量刘悦川的住宿时建的，已经很久没在里面发消息了。
    小周很快回复：她有父母啊，简历里写了。
    牟映青很确定：她肯定是被拐来的小孩。
    牟映青也是个很优秀的人，她在家横着走都行。
    就算父母和子女之间没有亲情，也该有利益。她不信亲生父母会虐待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
    看完牟映青的观点，杨千舸突然后悔了。
    刘悦川提起屁股时，他该说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