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作者:南宫狗蛋   山的尽头有片海最新章节     
    担心吴老爷子不认真养病,手术后,刘悦川每天都去山上探望他。
    槐花盛开时节,村民常结伴上山摘槐花。他们带着自制工具,常为一串花折断整条树枝,很多槐树受伤。刘悦川常看见杨千舸带着护林队队员在山脚下和村民打口角官司:
    村民质问凭啥不让摘,杨千舸解释说没不让摘,但是别用工具摘。村民说手够不着,杨千舸说够不着就别摘了,咱们摘那么老些花也没用。然后两方人马就吵起来。
    杨千舸再不是爷爷奶奶们喜欢的大杨了,而是阻碍大家享受大自然馈赠的坏蛋。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被工作摧残,刘悦川觉得他挺帅一张脸都沧桑起来。
    当然,杨千舸也不用每时每刻防采花贼,没事的时候,他会陪刘悦川走一段路。
    这天刘悦川才从吴老爷子家出来,正好遇见杨千舸。刘悦川见他面带笑意,问:“遇到什么好事啦,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杨千舸摸脸,“这么明显吗?”
    他在幸灾乐祸,因为姓徐的刚才被扣了本月奖金。
    护林队的工作分配是这样的:包括杨千舸在内,护林队两人搭伙,有各自负责的区域。
    年纪大的队员的区域路比较好走,多数路段能开车。像杨千舸和赵小军这种年轻人,分到的区域几乎没有正经路,路况也不好,几乎只能步行。
    姓徐的年龄不大也不小,分管的区域还算轻松,但他偷懒耍滑惯了,每次巡视都很敷衍。
    之前大家觉得同事一场,又是同村,顺手帮他把该做的工作做了,一直没出乱子。自从他举报杨千舸后,同事们都不待见他,再没人给他做白工了。
    最近村民们忙着摘槐花,姓徐的分管的区域有一片属于禁入区,里面五棵壮的槐树被人薅秃了不算,树枝还折断了好几根。杨千舸今早飞无人机检查时发现了,带着队员去检查,树枝断面已经干枯,说明折了好几天,姓徐的一直没有上报。
    姓徐的当然为自己狡辩,同事们又不是傻子,没人信他的鬼话。大家七嘴八舌提供情报,很快拼凑出真相:这人嫌禁入区路难走,几乎从不进来检查。
    “之前的事我没发现,就不追究了。咱们只算这次的账。”杨千舸难得拿出队长气势,“按照规定罚款200,扣除本月奖金。你回去写一份检讨,下周一晨会时念。”
    姓徐的里子面子全没了,登时觉得天塌了。他想倚老卖老,让杨千舸放自己一马,杨千舸却不给他机会,借口巡山,溜了出来。
    赵小军早看这老小子不顺眼了,讥讽说:“老徐,不服气继续打电话呗,你不是最会举报吗。”
    六七叔是老实人,劝说:“小徐啊,护林员又不是啥挣钱买卖,你门路这么广,做点什么不行,没必要和我们一起吃苦。”
    姓徐的快气死了。他又不是傻子,如果能轻松赚钱,为什么遭这种罪。
    杨千舸心中虽然痛快,却觉得这事影响自己伟岸的形象,不打算让刘悦川知道。刘悦川虽然好奇,但杨千舸不说,她以为有什么内部机密,也不追问。
    “我和你咨询个事。”她换了个话题:“无忧乡的方言,‘切一半’是什么意思?刚才吴老爷子想把住院费还给他闺女,他闺女让他‘切一半’。”
    “是‘且一半’吧。”杨千舸用方言说了一遍:“是‘滚开’‘少来这套’的意思。”
    刘悦川小鹦鹉似的跟着学了几遍,又问:“‘傣为的’呢?”
    “这个发音还挺标准。”杨千舸夸,“是‘故意的’的意思。”
    刘悦川学上头了,继续问:“‘闷子盖’呢,我常听牟奶奶他们说这个词。”
    杨千舸觉得她这样子特别可爱,目光温柔得像一汪水:“‘过一会’‘等一会’之类的意思。”
    “我本来以为葱省方言很好懂,来之前完全没想过有沟通障碍。”刘悦川摇头,“你们无忧乡的方言真是自成一派,说得啥完全不懂。——哦,对了,还有一个,‘小驴劲的’是什么意思?”
    杨千舸挑眉,“你从哪听的?”
    “是不好的话吗?”刘悦川想了想,“不能吧,牟奶奶用这个词说过我,刚才吴老爷子也说过。”
    这词的意思是‘小混球’‘讨嫌鬼’,带着点嫌弃,是长辈对晚辈非常亲昵的叫法。没想到小刘医生挺讨老人家喜欢的。
    “夸你呢。”杨千舸故意逗她,“说你活泼又可爱。”
    刘悦川茫然:“驴和可爱有什么关系?”
    杨千舸胡说八道:“不知道,可能重点是活泼吧。你没见过小毛驴吗,是不是都很活泼。”
    村里有户人家养了只小驴,圆乎乎的,带着暖乎乎的臭味。刘悦川见过几次,小家伙真的活泼又可爱,一双眼睛圆滚滚的,睫毛还很长。
    这样一想,她觉得这个形容还挺贴切。
    刘悦川思考时看起来很谨慎,杨千舸担心她不信,想继续编证据,没想到山脚下涌来一伙村民,各个手握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一看就是上来摘槐花的。
    杨千舸只能和刘悦川道别,小跑下去拦人了。
    等刘悦川路过,杨千舸正喊爷爷叫奶奶,高大又结实一小伙被群老头老太太推来搡去。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刘悦川心想,干哪行都不容易捏。
    刘悦川其实挺不理解众人对槐花的狂热。她来无忧乡前没吃过这玩意,对槐花唯一的印象是之前吃展奶奶做的槐花蛋饼,只觉得是挺好吃的鸡蛋饼,槐花只起一个装饰作用。
    而且这东西吃起来很麻烦,要把花一粒粒摘下来,过完盐水过清水才能洗干净,吃之前还有复杂的处理手续,作为食材,性价比真的很低。
    直到某天,小食堂做了槐花鸡蛋饼。老杨姑父用自己的实力告诉她,槐花鸡蛋饼之所以用‘槐花’开头,是有原因。
    槐花清雅的香气和细腻爽脆的口感,才是饼的主角。
    刘悦川很有些一见钟情的感觉,第一口就被征服,甚至想趁夜深人静偷偷上山薅槐花,连看杨千舸都不顺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