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颂扬可能双脚离地，智商又占领高地了，下山路上嘴巴就没闲着，从山川走势到水文地理，给杨千舸和刘悦川一通分析。
    他见两人都不搭话，主动要求互动：“我说的有道理吧？”
    杨千舸知道他是胡扯，又累得够呛，压根懒得和他说话。刘悦川虽然不懂地理，但她懂郑颂扬，也不想理他。
    两人默契地安静着，偏郑颂扬不肯见好就收，越说越来劲，安静的山路上全是他一个人的声音。
    好在，制裁他的人们来了。
    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在前面走，旁边树林突然蹿出四个男生，哭喊着追上去：“老六，老六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杨千舸突然说：“你说，他们说的是老刘，还是老六。”
    算上担架上的，眼前只有五个男生，剩下那个不会还留在山上里吧。
    他是问刘悦川，郑颂扬以为问自己，很积极地说：“当然是老六，他们普通话挺标准——”
    “闭嘴！”杨千舸真的不想再听见任何噩耗了。
    他把郑颂扬丢在路边，追上几个男生。
    无忧乡的后山有个景点，和道教有点不大不小的渊源。最近有部电影上映，提起了这里，几个男生是市里大学的学生，一个寝室的，想蹭电影的热度，来拍山上的风景。
    他们寝室一共六人，担架上躺着的确实是老六。好消息是，他们这次就来了五个人。
    剩下那个小伙因痔疮发作，错过此次集体活动。
    几个小伙子挺热情，主动出示学生证和门票证明自己是合法上山。
    “护林员没有执法权，我没资格检查你们的证件。”杨千舸让他们把学生证收回去，“既然拍风景，为什么出现在禁入区。”
    提起这件事，四人心有余悸：“我们知道老六有癫痫，不过他很久没发作了。我们看这座山就五百来米，以为随随便便就能爬到山顶。谁知道山路这么陡，老六爬到一半觉得累，又不想拖累我们，瞒着不说。我们其实发现了，也没当回事。哪知爬到一半，他没力气了，脚底打滑，摔进山涧。”
    刘悦川了然，“原来他脸上和胳膊上的擦伤是这样来的，我还以为他发病时，在地上磕到的。”
    杨千舸并不信他们的话：“你们来拍那点景点，对吧。
    既然你们买了票，说明是从前面的村子上山的。景点在后山，中间隔着挺长一段距离，走修好的山路得走很远。
    你们图方便，抄近路走了禁入区，没冤枉你们吧。”
    几个大学生毕竟涉世未深，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他们老大，也是宿舍长，挺有担当的，站出来道歉：“警察叔，呃不是，护林员叔叔，我们真的太累了，也受到教训了，保证没下次了。”
    舍长长得有点着急，胡子拉碴的，看起来三十好几了。杨千舸还以为自己和他们差不多大，却被他一口一个叔喊着，瞬间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十岁。
    “别再去禁入区了，除了树就是大虫子，会伤到你们。”杨千舸摆摆手，“如果还想拍那个景点，下次从无忧乡这边山上，不收门票，距离也近。
    行了，去找你们同学吧。”
    “等一下。”刘悦川叫住要走的男生，指着老大问，“你的脚，是不是伤到了。”
    老大惊诧地看向自己的脚，“在山上扭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刘悦川皱眉，“你脱鞋我看看。”
    老大本来就脚臭，又在山上走了老半天，脚上味道更没法闻了。他们几个男生住一块习惯了，可刘悦川是个女性，他就扭捏起来。
    “没事，把我当成你阿姨就行。”刘悦川催促，“快点。”
    老大老实脱了鞋，刘悦川卷起他的裤腿，众人这才发现，他脚踝的位置已经有一大片淤青。
    “还好，只是软组织受伤，局部出血血肿。”刘悦川检查后，从急救箱掏出两个一次性冰袋，“24小时之内冷敷，之后热敷。如果不放心，回去后去医院拍个片子。”
    刘悦川正教老大该挂哪个科室和怎么用冰袋，宿舍老三满脸惆怅地掏出打火机，想点烟。
    “整座山禁火。”杨千舸冷声说。
    郑颂扬狐假虎威：“白天玩火，你晚上指定尿炕。”
    老三哭笑不得，把打火机交给杨千舸。
    “都怪我，想一出是一出，惹这么大乱子。”他很自责。
    “没事爬爬山是好事，又锻炼身体，还能呼吸新鲜空气。”杨千舸安慰，“不过你们体质真的差劲，以后多锻炼啊。
    还有，爬山最好穿登山鞋，运动鞋不防滑。夏天蚊虫多，进山记得穿束口衣服。”
    他一张冷脸，几个学生以为他不好亲近，没想到还挺好说话的。老二和他搭话，“哥们，你真的是护林员吗？”
    他看向周围，神秘兮兮地问：“是不是附近有什么秘密基地，你伪装成护林员执行任务呢。”
    杨千舸给他看自己的证件，几个男生都泄气了。老二嘟囔：“看你这气势，应该是个当兵的，竟然真的只是护林员。”
    此话一出，三个知情人都向老二看去。小伙子相貌平平，眼光倒是准。
    老二嘟囔完，拍拍老三肩膀，“我们也同意来玩的，你别自责了，就当是征服大自然的代价吧。”
    杨千舸见他轻描淡写，真怕他们记不住这次教训，下次还要冒险，于是说：“不是你们征服大自然，是大自然放过你们。”
    众人一愣，郑颂扬先说：“大杨，这话好酷哦。”
    其他几个男生也同意，七嘴八舌缠着他说话。
    另一边，刘悦川说完注意事项，老大问：“您出诊多少钱？”
    想到自己大学时的抠搜样子，刘悦川很大方地说：“免费。你们不是拍短视频吗，多宣传我们村子就行。”
    老大眼前一亮，把她当做自己的同龄人，“小姐姐，你是回家过暑假，简直在村里做医生吗。”
    “我就是村里的医生。”刘悦川瞥一眼被人缠住的杨千舸，纠正说：“不是小姐姐，是阿姨。”
    老大嘴甜：“就是小姐姐。你看起来和我一样大。”
    他还想要联系方式，山脚下，急救人员冲他们招手，让他们跟急救车走。
    几个大学生向三人告别，老二挺活泼的，问郑颂扬：“哥们你哪个学校的，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呗。”
    郑颂扬很傲娇：“我已经工作了，才不和你们小孩子一起玩。”
    老三和老四性格稳重一些，过来搀着老大下山。
    老四小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老大动动脚，“现在就业压力这么大吗。她医术很好，为什么在村子里做村医？”
    刘悦川正在收拾自己的急救箱，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杨千舸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