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季寻终于听到了什么声音。
有人顺着胡桃木的阶梯渐渐接近了这里。
原本枕在脸侧的古剑发出轻微的剑鸣,已然出鞘。
她像是某种被惊醒的动物,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走过来的人。
“......小寻。”
勉强帮李炘南,北淼和西钊稳定好几乎要当场毙命的伤,他甚至来不及喝口水,安排坤中帮忙将人送回去,就匆匆开始寻找离开的少女。
最终,似乎是某种感应,他试着用李炘南身上的备用钥匙来到了季寻的家里,才终于找到了她。
他用嘶哑的嗓音叹息一般的呼唤少女的名字。
季寻蹙起眉,眸光冷冽。
古剑就稳稳地悬在手边,仿佛在等待着她使用自己。
东杉走上前,抱住了她。
紧迫和急切的程度像是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冰冷的体温被他身上的温度环绕,让季寻有一瞬间的恍惚。
随后,深沉的恨意涌上心头。
一声沉滞的闷响。
东杉已经被少女按在了画室的地面上。
尖锐的指甲按在脆弱的咽喉位置,下一秒似乎就要贯穿温热的血肉,将眼前活着的生物同样变成这间死寂之地的尸体。
“是谁对你做了什么?”
东杉的眼神哀伤下来。
过近的距离让他看清了少女身上衣物留下的伤口痕迹和几乎将全身染遍的鲜血。
被穿透心脏,被厮磨到血肉模糊的手腕。
在平时无比娇贵,所有人视若掌上明珠的小寻身上。
经历了这样的折磨。
季寻冷眼看着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似乎在流出眼泪。
微微一怔,她松开男人的咽喉,用冰冷的指尖触及了温热的泪滴。
“真可笑,你有什么资格哭?”
下一秒,强烈的怨愤席卷全身。
她俯下身,尖锐的指甲穿破他身上穿着的半敞着领口的雪白衬衫,鲜血在心口的轮廓晕染开来。
她一边像是捉弄猎物一般,用冰冷的指尖在心脏的周围搅动着,一边说出更加冰冷的话语。
“是你们,是你们自以为是的爱让我变成了这样。”
“不要再来接近我,不允许再爱我。”
她低下头,凑近东杉的耳边,声音如同最彻骨的剑刃。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硕大的落地窗在瞬间破碎开来,伴随着刻骨的寒风,东杉整个人被掀到窗外。
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刺目的鲜血。
抬手捂住心口,他靠在楼下那棵郁郁葱葱的玉兰上面,似乎还未从季寻的话语中反应过来。
坤中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寻!”
季寻站在被洞开的玻璃窗前,提起轻灵的剑刃,目光幽冷地和他对视。
“你也一样,给我滚远点。”
下一秒,剑刃就已经划过坤中的身侧贯穿了他的手臂和那棵紫薇花树。
“你到底怎么了?”
一向天真俊朗的那张脸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成功取悦到了已经濒临疯狂的少女。
她抬起手掩在嘴边,发出冷冽的讥笑。
“趁我心情还算好之前,离开我的视线。”
季寻收回剑刃,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去。
坤中下意识捂住剧烈疼痛的手臂,伸手架住了已经站不稳的东杉。
“东杉哥,你感觉怎么样?小寻的伤还好吗?”
他来得晚,只来得及看到东杉被丢出窗外的一幕,不算近的距离也让他看不清楚少女的状态。
东杉声音艰涩地开口,“......我们先回去吧。”
小寻现在显然不想跟他们沟通,再纠缠下去只会更加激怒她。
现在......能够帮忙治疗的也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能战斗的只剩下坤中。
未知的敌人已经出现,他们还不能够毫无牵挂地走向死亡。
天空中泣下阴霾的夜雨,终于给闷热的夏日带来残破的悲凉。
在他们两人离开之后,荒凉的雨水透过整个破碎的落地窗,将画室的地面冲刷干净。
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是呼啸的风声和冰冷的雨滴在室内回荡着,似在重新提醒亲历者这场颠覆一切的意外。
季寻走到楼下,将归入剑鞘的剑随意搁置在桌面上。
她打开恒温酒柜,启封了一瓶红酒。
没有醒酒的过程, 没有精心挑选的酒杯。
她对着酒瓶饮下。
入口却不是想象中的酸涩,而是空无的仿佛白开水的滋味。
“哦,我忘了......”
她冷笑一声,眼泪不自觉地沁出眼眸。
她已经失去味觉了。
猛地又灌了一大口。
0311终于忍不住开口,“宝贝宿主,您别这样,空腹喝酒会很难受的。”
她没有理会,继续喝着。
一瓶帕图斯红酒很快就被这样的喝法灌进身体。
她重新拿起第二瓶。
“闭嘴,我不是说了不想再听你说话。”
拒绝了0311虚伪的关心。
她脸上露出悲凉的笑容。
“何况,我现在算什么?
这副躯壳已经是一个活着的尸体。
痛与不痛,又有什么区别。”
0311重新沉默下来。
季寻当然不是为了发泄什么,她仅仅只是——想要睡上一觉。
喝完了整整两瓶红酒,酒量不好的少女很快就躺在沙发上失去了意识。
在睡梦之中,她又回到了末日的场景里。
这次她没有再害怕,也没有再抗拒。
只是静默地朝着前方的位置走去。
在那最深沉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她。
就在她接近那片黑暗之前。
突如其来的光明重新覆盖了这里。
她似有所觉,眼眸冷淡下来,向着那个方向望过去。
——是帝皇。
但她没有像之前一样,依赖地,亲昵地凑近对方。
而是用近乎怨恨的目光看向他。
“你竟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刻骨的悲哀和沉痛。
“你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去拯救沦入黑暗的众生。”
帝皇赤色的目镜似乎也暗沉了下来。
“光明所在的地方,暗影总是如影随形。”
这是法则,亦是命运。
他和暗影大帝都不能亲自插手这个世界的命运,只能在更遥远的战场落下自己的棋子。
“荒谬之言,连保护自己的苍生都做不到,你算什么神明?”
被这隐隐有些熟悉的话语刺激到,她忍不住反驳。
“要是这样,我宁愿拥抱这份黑暗的力量。”
——我将用这份力量,撕碎最深沉的邪恶。
她抬起苍白的掌心,笑容有着惊心动魄的凄美。
在这话被说出的一瞬间,光明被迫退却了。
她看着重新染上黑暗的天幕,终于明白过来。
“这是未来,也是预言,这是只属于我的梦。”
季寻侧过头,看向对面静默的帝皇。
“滚,不要再进入我的梦境。”
感受到她的抗拒,低沉的机械音似乎是发出了一声幽远的叹息。
光明终于彻底消失。
她转身继续往前方走去。
在黑暗的正中央,是那把熟悉的黑沉的古剑。
她走上前,轻轻触碰剑刃。
沉重的闷响从剑身之中传来,仿佛悲戚的呜咽。
“你也在为命运而叹息?
“给你起个名字吧。”
她抬起头看向周围无光的景象,星辰似乎也在此彻底沉寂。
“就叫你......光灭......星离。”
最后的光点也远去,世界在寂静中绝望下来。
她拔起剑,孤独地站在死寂的世界中央。
从这一刻起,就让她代替守护者的位置,用这把诞生于黑暗与绝望中的光灭星离守护这世界。
直到......能够回家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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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平安,大家碎才是真的破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