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凝滞了一般。
陆时晏伸手揉着我的脑袋,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那次去演唱会,我想约的人是你……”
“一直在等着离婚的那个人,也是你。”
“喜欢了长达二十年的人,更是你。”
他嗓音从容沉稳,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与执着,琥珀色眸子晶亮逼人,“南枝,从来都只有你,没有别人。”
我的心,像被什么用力拉扯了一下。
紧接着,变得慌乱,变得手足无措。
原来,我这样的人,真正被人好好喜欢、爱护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不配。
我不由五味杂陈,下意识就要否认,“怎么会是我,你们不是认识了那么多年,我和你才……”
“那你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是八岁后才回到陆家的吗?”
陆时晏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将莹白手腕举到我面前,露出那根红绳,“在被接回陆家之前,我一直在南城,这条红绳,还有印象么?”
“没有……”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被接到姑姑家之前的记忆,我只记得一些我爸妈的片段,以及被追债的经历。
姑姑连给我一口饭吃,都已经看了林国安那么多的脸色,不可能再带我去医院。
后来工作了,我去咨询过医生,医生说,这是经历了巨大创伤后的失忆综合征。
而且时间也太久远,大概率不会恢复记忆了。
“这是你那时候送我的生日礼物。”
陆时晏不知内情,却一点都没有失落,似邻家大哥哥般,“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以前的那些,我记得就好。”
“你……”
我迟疑了一下,“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就是那次,你低血糖晕倒的时候。”
陆时晏眼神疼惜,“我听见别人喊了你的名字。”
他轻笑了一下,“当时,还以为是不是只是同名,后来我发现,你的很多习惯都和小时候一样,没变过。”
我眨了眨眼睛,“什么习惯?”
“饮食上嗜辣嗜甜,紧张了喜欢捏手,害怕一切软趴趴的动物……”
陆时晏说着,看向我,“所以,对上了吧?”
他每说一个,我就确信一分,不得不承认,“嗯!对上了。”
真的是我。
确确实实是我。
只是……
我捏了捏手心,“学长,我可能……”
暂时无法回应你的喜欢。
喜欢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在把自己的心清空之前,接受下一个人。
对自己和对方,都太不负责任。
“我不是非要你的回应。”
陆时晏太过了解我,嗓音温煦,“南枝,你也不需要因为这个,而觉得有什么愧疚或者压力。我喜欢你也好,或者是那次帮你也好,都是因为在小时候,被你保护过很多很多次。”
“我一个父亲不在,母亲去世的‘私生子’,每次被人嘲笑或者欺负的时候,你都挥着小小的拳头,像个小女侠一样,把我护在身后。”
“真的是这样吗?”
我有些憧憬地反问。
小时候的我,原来是他口中这样的么?阳光、勇敢、天不怕地不怕,活得像朵向日葵。
那我又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
“当然是真的。”
提起这个,陆时晏也有些心疼,“所以大学重新遇见你的时候,我都恨自己缺席了你这么多年的人生,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学长,这些不关你的事。”
在我遭遇变故的时候,他也不过还是个小孩。
人生有些路,就是得自己去走的。
谁也帮不了。
他能够在我曾经最需要的时候,拉我一把,已经很好很好了。
说话间,江莱端着火锅出来,笑嘻嘻道:“你们聊得怎么样了,我准备开火啦?”
陆时晏很捧场,“快开吧,我中午就没顾上吃饭,早饿了。”
这顿火锅,有江莱在,吃的欢声笑语不断。
我渐渐地,将那则热搜,抛之脑后。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
次日,雪依旧没有停,寒风凛冽,地上白茫茫的一片。
江莱昨夜没走,这会儿接了通电话,差点兴奋得跳起来,“阮阮,你伤怎么样了!今天能不能出门啊?”
我喝了杯水,“怎么了?”
“rf的合同下来了!说是现在去签约,中午资金就能到位!”
“这么快?”
别说她了,我都有些激动起来。
按理说,rf这种大型外企,合同流程和资金审批,应该都需要等好一段时间。
这才几天?
我们赶到rf集团驻江城分办事处时,岑野已经拿着合同在接待室等着了。
见我来了,他笑了下,“抱歉,分公司还没设立起来,环境有些简陋。”
“岑总,你们要在江城设立分公司?”
江莱顺势问道。
岑野没有藏着掖着,一边将合同递过来,一边道:“正在计划中,本来是要再等等的,但现在遇到一些麻烦事,不得不提前。”
我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但是又想不明白,索性接过合同看了起来。
都是些合理条约。
江莱看了也没有问题,在我签字之前,江莱不放心地笑吟吟问道:“岑总,你们财务那边确定中午资金就能到位吗?”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岑野随和地脱口而出。
江莱一下抓住重点,“特殊情况?”
我也有些疑惑,看向岑野。
岑野默了一瞬,旋即,轻笑道:“我很看好南希的潜力,要是一拖延资金,你们扭头去和别家签了怎么办?”
……
rf集团办事的效率,也比我们想象中还快。
前脚签完合同离开,后脚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资金到了!
江莱又惊又喜,本来要去吃饭,当即调转车头,往下了定金的写字楼开去。
签下租赁合同,拿到钥匙的那一瞬间,我和江莱,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期待与激动。
我们终于真正有自己的公司了。
江莱喜笑颜开,“你约一下陆时晏,我们晚上庆祝庆祝?”
“好啊……”
我刚应下,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我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机,接听的那一刻,身体都有些僵硬,“有事?”
那头,男人的声音薄凉低沉,好似我们从未有过任何关系,“下午有空?”
我站在窗口,任由寒风从呼吸灌进肺里,冷意将我整个人浸得通透,语气也随之清冷。
“看是什么事。”
“去拿离婚证。”
“很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