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安秉怀在背后的蠢蠢欲动,茹月和楚宁安就不敢轻易离开府城了,担心他会趁两人不在而对“明月档”动手。
八月院试在即,没什么事楚宁安都会留在后院温习苦读,偶尔也会随着茹月一起去霍家拜访,因此他也得了不少霍知府的指点,这让他获益匪浅。
这日,两人又一起去了霍家,茹月随着霍婉婷一起去了后院闲聊,楚宁安不便与她们同行,正好霍知府得空,就请了他去书房闲谈。
霍知府的书房楚宁安不是第一次来了,可是每次到这里他都倍感舒适,书房当中放着一张花梨木大案,案上放着几方古色古香的宝砚并各色笔筒,笔架上挂着大大小小十数支毫笔,案几边上还放了一摞公文,应是他未曾处理完的。
案几背后是一面墙的博古架,只零星放置了几个古朴的摆件,多数的格子里都是错落有致的书籍,其余几面墙上也不见那些彰显气派的文人墨宝,而是摆满了书籍的书架,这藏书之丰富令楚宁安咂舌。
书架的上面有序地排放着天冬草,这草显然经过了精心的修剪,长短参差有致,象香藤似的垂了下来,绿色的小叶子便隐隐地把一些书掩盖着。
霍知府正在处理公文,看楚宁安进来了,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宁安来了,坐。”
楚宁安忙上前行礼,“霍伯伯安好。”
小厮上了茶点便退了出去。
“还有三个月便要举行院试了,不知你准备得怎样了啊?”霍知府面带关切之色,轻声询问道。
楚宁安微微躬身行礼后,回答道:“一直都在勤加温习功课之中。近些日子以来,我还自行琢磨并拟定了一些策论题目,但因先生此刻并不在身旁,所以未能得到他老人家的评判指点。学生寻思着等回到昆阳之后,再将这些策论呈交给师父,请他予以点评指正。”
霍知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问:“如此说来,你这是打算要回去了吗?”
楚宁安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缓缓说道:“关于何时启程返回昆阳,目前时间尚未能确定下来呢。”
听到这话,霍知府不禁感到有些诧异,他轻轻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书卷,目光紧紧盯着楚宁安,语重心长地追问道:“往常的时候,你与茹月但凡办完了事,都会立刻动身离去,从未像此次这般连归期都难以确定。莫非是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若真有何事困扰于你,不妨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够帮得上忙。”言语之间,那关切之意表露无遗。
楚宁安知道霍知府对他和茹月确是当成了自家子侄看待,又想到跟安秉怀的过节,估计真要有个结果怕是也要借助他的手,也就没有隐瞒,把舞弊案之后发生的事说了清楚,临了还不忘交代了自己的应对,“我已经让人跟着查探了,想来近几日也该有个结果了。”
霍知府沉默了,手里的把件快速的转动,脸上没有显露分毫的声色,可眼里却是满满的关切。
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缓缓地张开了口,声音低沉而严肃:“安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啊,其内部势力盘根错节、复杂至极,你们千万不能小看了他们。我且问你,安排的人手是否稳妥可靠?需不需要我这边再调派人手过去帮帮你?”
听到这话,楚宁安赶忙拱手作揖,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说道:“多谢霍伯伯关怀备至!不过暂时还不用劳烦您帮忙安排人手,如果后续真有需要,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向您开口求助的。”说完,他微微一笑,表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但彼此之间并没有因此而生分或者显得过于客套。
这时,霍知府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说道:“依我看呐,这事儿没那么快能解决,恐怕你短时间内是没法回到昆阳去喽。虽说这件事情至关重要,但是学业也万万不可荒废延误呀。这样吧,你在府城停留的这段日子里,可以去找一找紫云书院的凌风先生。那位先生可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在教导学生方面更是有着独到之处。相信只要你能够得到他的指点,对于你的功课必定会大有裨益的。”说罢,霍知府轻轻拍了拍楚宁安的肩膀,眼中满是期许之意。
说着,便把自己的手信递了过去。
霍家后堂。
在花厅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桌上精致的茶点。茹月与霍婷婉相对而坐,正悠然地品尝着这些美味,同时轻声细语地交流着彼此心底的秘密。
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已然过去了一年有余。这段时间里,尽管茹月努力去融入新环境、结识新朋友,但真正能称得上知心闺蜜的,唯有眼前这位温婉动人的霍婷婉。此刻,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温馨而亲密的氛围。
茹月轻轻抿了一口香茗,目光落在霍婷婉身上,关切地问道:“霍姐姐,如今你都已经十七岁啦,怎的从未听闻你或是霍伯伯提及你的婚事呢?”毕竟在这个世界,女子一旦年满十五举行及笄之礼后,通常都会很快嫁作人妇。像霍婷婉这般十七岁尚未婚配的姑娘,确实算得上少见。
听到这话,霍婷婉微微垂眸,手中把玩着一只小巧的茶杯,缓声道:“自那件事后,父亲便一心扑在事业上,无心再续弦。而且家中还有年幼阿衡需要照顾,我若此时离家出嫁,着实放心不下他们呀。”说罢,她抬起头来,脸上不见丝毫忧虑神色,反倒流露出一抹如释重负般的轻松神情。
接着,霍婷婉又继续说道:“再者,目睹过父母往昔那些恩恩怨怨之后,对于婚姻之事,我心中已不再抱有过多期待了。”
闻言,茹月暗自思忖起来。其实就她个人而言,倒不认为霍婷婉这样的抉择有何不妥之处。只是无奈身处这个时代,社会对女子的种种约束实在繁多沉重。倘若自身心智不够坚毅刚强,且娘家父兄无法提供有力支撑的话,那么往后的日子恐怕会过得异常艰辛。
想到此处,茹月不禁为好友未来的命运感到一丝担忧。
“霍姐姐如此想法霍伯伯知道吗?”
“我曾与父亲透露过自己的想法,他并未加以阻拦劝说。”她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似是想借此遮掩自己的尴尬,毕竟女孩子哪有与人如此大喇喇地谈论自己的婚嫁事宜的。
“姐姐可曾想过日后?霍伯伯会老,阿衡也会娶妻生子,到那时,你该如何呢?”茹月是真的喜欢霍婷婉,平日里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可骨子里自带了一股侠义气度,很是合她的脾性。
霍婷婉沉默不语,想来她只是看到了家里眼下的处境以及自己目前的心境,并未考虑长远。
“姐姐也不必想得过于悲观了,日后若遇到了好男儿,自当结一段良缘,总要好过将自己的一生压在盲婚哑嫁之上。”她安慰着霍婷婉,也不忘给她灌输一些自己的生活观念,“可是姐姐也要为自己多做打算,只要自己有立世的本钱,嫁人与否都能让自己活得恣意。”
听到这话,霍婷婉眼睛一亮,好像是笼罩心头的阴霾一下被吹散干净了一样。
“妹妹有什么高见吗?”
“哪里是什么高见,不过是个人的一点想法罢了。”茹月知道她心思剔透,也不多加劝诱,“姐姐手里不缺钱,霍伯伯也正值壮年,亦可借势给你,姐姐不妨做点自己的事,养几个自己得力的人,以后不管去了哪里总是有个依傍。”
霍婷婉越听眼睛越亮,嘴角的笑容更是越发明媚了,看得茹月心里毛毛的。
“妹妹这话倒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妹妹是经商的奇才,不知可愿意与我一起经营一家铺子?”
茹月仅仅是觉得跟她颇为投缘罢了,便好心给她提了个醒,但从未考虑过要与她一起合作做生意。毕竟前世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所形成的思想观念,始终深深地扎根于她的脑海之中,难以磨灭。
在她看来,感情往往在利益的冲击下显得脆弱无比、不堪一击。所以,她实在不愿意为了这一点点蝇头小利,最终落得个与好友反目成仇、连朋友都做不成的下场,那样的话,真的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啊!
于是,当对方满怀期待地询问时,她果断选择了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幻想的空间,毫不犹豫地婉言回绝道:“姐姐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尝试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不会推辞。只不过呢,我如今光是打理‘明月档’和‘明月小楼’这两处产业,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再有精力去新开一家铺子呀?”
听到她这样一番言辞,霍婷婉不仅没有丝毫的灰心丧气,反而继续以诚恳而贴心的口吻说道:“妹妹千万不要太过自谦啦!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就如同你当初与楼家合作那般即可——由你来提供创意和点子,而具体的经营管理则交由我负责,最后咱们利润五五分成。怎么样,这个方案还算公平合理吧?”说着,霍婷婉那股子豪爽直率的江湖气息再度展露无遗。
面对如此执着且热情的霍婷婉,茹月顿时感到有些左右为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