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捞草
作者:狄方天元   狄方天元的新书最新章节     
    我们老家位于鲁西南平原,本是属于八百里水泊的一片汪洋水泽。九十年代初,因为修筑京九铁路大动脉,在勘探沿线地质状况的勘探队伍,就在地下钻探三十米处,曾钻探到一首地下沉船,这首地下沉船木板、铁钉都保存完好。这都证明了很多年前,我们老家就是传说中的八百里水泊梁山。我们老家祥城距离梁山不足百里,踞曹州地区的郓城也就几十公里左右的路程。
    北五湖由于地处运河水脊之地,因为年代久远,黄河多次决口遭受水患而慢慢消失了,现已改做良田,也就是我们老家楚营周边几十平方公里的地方。我们家乡耕种的田地名称也多与此有关,诸如“官草洼”,传说是梁山好汉李逵抢劫官兵粮草的地方;还有村东的一片田地名为“新域”就是北五湖消失后新域积而形成的田地,新域的土地肥沃,根本不需要施肥,田地里的庄稼收成都很好,种啥收啥!
    与北五湖南北对应的就是“南四湖”,我们老家这边俗称为“南湖”,南四湖是我国北方最大的淡水湖,有1266平方公里,夏季丰水期面积更大。闻名遐迩的《铁道游击队》的故事就发生在这儿。
    每年夏秋时节,是南湖最美的季节,平静的湖面碧波荡漾,一眼望不到边际,湖间的运河水道,南北行船川流不息,一片忙碌的景象。湖里红菏千顷,碧叶连天,水草丰美,湖产丰富,向有“日出斗金”的说法。现有鱼类78种,主要是四鼻孔鲤鱼、鲫鱼、黄鱼、乌鳢、红鳍鲌、长春鳊6种,底栖动物包括软体动物、节肢动物、环节动物、昆虫等63种,浮游植物共116种,其中优势种14种,浮游动物248种,优势种共32种,水生维管束植物74种。其中乌鳢、麻鸭、老鳖、松花蛋、咸鸭蛋、大闸蟹、莲蓬、莲藕、四鼻孔鲤鱼闻名全国。
    南湖,看着面积很大,烟波浩渺、一望无垠,但其水深仅一米左右,湖中的运河主航道除外,为适合各类行船航行,多次开挖疏浚。浅浅的南四湖适合各类水生植物生长。湖水湿地、沿岸周边各类植被以禾本科、菊科、莎章科、豆科、寥科和眼子菜科为主的植物构成。主要植物群落有芦苇群落、茄群落、莲群落等挺水植被带;杏菜群落、菱角+芡实群落等浮叶根深植被带;马来眼干菜,微齿眼子菜群落,苦草植物群落等沉水植被带,水生植被盖度达89.9%,有“水下森林”的美誉。其中国家一、二、三级保护的植物主要有水蕨、粗梗水蕨、中华秸缕草和野大豆等9种。
    每年的秋冬时节,周边的农民兄弟忙完了“三秋”生产,就进入的农闲季节,便组织生产队里的青壮劳力,套上马上,浩浩荡荡前往南湖捞草。把湖里的水草捞上来,运回村里供生产队里的牲口冬、春两季草料,同时也能把村里的半大小伙子们,带到劳动现场,以免在村里惹是生非。
    楚孝文匆匆回到家里,就说要跟着常福哥下南湖捞草,是生产队里安排的,明天一早就出发,母亲也没有说什么,就默默给孝文准备明天出发的行李。
    第二天一大早,楚孝文草草吃过早饭就背着自己的行李卷来到了生产队里,常福哥和另外一个车把式正在牵马套车。孝文就随手把自己的行李放到车厢里,所谓的行李,就是用两根麻绳捆好的一床破棉被和准备换洗的衣裤,还有母亲刚刚做好的两双布鞋。
    没有多久,队里的年轻后生们就陆陆续续来到了生产队里,大家互相打着招呼,一边打闹说笑着,一边分别把各自的行李放到车厢。在成华叔的指挥下,把铁叉、铁锨、镢头、镰刀等生产工具搬到车上。
    等到大家都到齐了,生产队长成华叔对大家说了说注意事项和好好劳动之类的话,大家说笑打闹着上车坐好,车把式常福哥将鞭儿一甩,一声:“驾啊!----”两辆马车便出发了。
    出村南行十六里就是靠近县城的庞庄,然后东拐就是“备战道”,这是我们当地东西交通要道,也是当时农村少见的柏油大马路。只见常福哥又将手中的鞭儿紧甩两下,口中还不停地吆喝着。
    “得儿,---得儿---,驾啊!---”
    拉车的三匹马儿便小跑起来,随着常福哥的吆喝声持续不断,马儿也越跑越快,车子前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常福哥坐在马车的最前方的左侧,负责挥鞭指挥三匹马,操控马车前行,楚孝文就坐在马车前边的右方,看着三匹马越跑越快,但马车依旧平稳,基本没有颠簸的感觉,心中对常福哥的驾驶技巧很是佩服!
    两辆马车一路向东飞奔,马儿们大约奔跑了两个多小时吧,速度就慢了下来。从向前飞奔,变成四蹄碎步奔驰,再就是慢慢踱步前行,虽然速度不快,楚孝文在车前感觉甚是悠闲惬意,真想冲着前方大吼几声,或是高歌一曲。身后车厢里的同伴有的躺在车厢睡着了,有几个背靠背相互椅靠着打盹。
    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蓝天如洗,白云点缀,真个是秋高气爽!微风徐来,阳光照在路上、车上、大家的草帽上,天上白云忽而飘过,大家又感到一时阴凉。路边杨树不停后退,高大的路边杨树给路上行人带来半边阴凉,大家也没有感觉出汗、燥热。
    过了火头湾,就来到京杭运河边上的“老洋桥”,这座横跨京杭运河的桥梁据说是日占时期修建的,差不多三四十年了,虽已破旧,依然坚固,我们当地人都称它为:“老洋桥“。两辆马车慢慢通过老洋桥,再前行一会儿,就来到了刘堤头村,已是晌午。常福哥每年都要往返这里多次,对这一行车也很清楚。就将马车停靠在路边熟悉的大车店打尖,常福哥一遍和店主打招呼,一边卸下辕驾,把牲口牵到店门口的石槽上拴好,饮水后便喂上草料。走进店里坐好,把带来的干粮让店家烧水代火。等大家吃饱喝足,稍作休息,便牵牲口套车,大家继续前行。
    我们在刘堤头的大车店吃过晌午饭,赶着马车重新出发,继续向南湖方向前进。刘堤头再往东就是洪州市区了,我们没有进城区的想法,右拐南行。又跑了一个下午,临近傍晚,太阳西坠,染红天边的晚霞。我们也来到了目的地,南湖岸边。
    常福哥和楚孝文年龄都差不多,但常福哥早早就不上学了,一直都在生产队里参加各种体力劳动,每年也都会来南湖捞草,所以对南湖的一切都很熟悉,这附近的村里还交了几位朋友,是那种随时可以一起喝酒说知心话的交心朋友!常福和队里的几个老人选择了安营的地方,是一片地势较高且被风向阳的坪地。大家停好马车,卸下辕驾,牵到一边喂上草料,然后给自己搭上窝棚,铺上干麦秸,上面再放下各自带来的棉被。
    大家在窝棚的下风口支好锅灶,烧水做饭,几个小伙子在更远的地方用铁锨挖土,砍下树枝遮挡,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厕所,供大家方便解手。等一切都收拾好了,我们来到南湖的第一顿晚餐也就开始了!常福哥和方峰、二别三人负责我们来南湖一行二十多人的吃饭饮食。湖边取水,用铁潲提过来,刷锅做饭。
    我们的第一顿晚餐也很简单,就是把各自带来的干粮用蒸笼热好,锅里烧开一大锅开水,然后下面,就是我们当地最普通的,家家都会做的“白汤”。锅里的白汤管够,随便喝,喝饱为止。
    我们鲁西南地区每日的晚餐叫“喝汤”,就是因为当年很穷,晚餐后就可以回屋睡觉了,所以就不必吃干粮,以喝汤为主。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们鲁西南老家的秋冬季节大都比较干燥,我们老辈人就比较注重喝汤,什么喝白汤、喝咸汤、喝菜汤、喝疙瘩汤、喝糁汤;还有比较高档享受的喝羊汤、牛肉汤、罐子汤、鸡蛋汤等等!当然后面的就是比较奢侈的啦!更不是一般家庭能够享受到的生活。多喝汤水养人,很好地解决了我们当地气候干燥对人们的伤害影响。
    大家也别小瞧这简简单单的“白汤”,做饭虽然很简单,每个家庭的妇女,成年人都会做。就是把锅里添满清水烧开,然后用舀子盛上清水,把面粉倒进去搅匀,然后迅速地倒进翻滚的开水里,再次烧开翻滚后就好了。这样,重复烧开后的白汤和我们的唾液一样都属于“胶体”,与普通的开水“液体”是不一样的,胶体养人,对身体健康有好处。
    大家吃过晚饭后,或者说喝完汤后,就围坐在一起吹牛聊天。大伙儿看着不太远的北方,一片灯火阑珊,那里就是我们的洪州城,是我们当地最高政府部门所在地,那里都住着有钱的人家,还有一些大干部。那个时候空气没有任何污染,能见度很好,不但几十公里外的洪州城的灯光清晰可见,就连几百公里远的省城泉城的灯光都依稀可见。
    楚孝文没有和大伙儿坐在一起吹牛聊天,而是独个儿远远走开,盘腿坐在了远一些的土地上,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光,对着太阳落下的西边家乡的方向,吹响了带来的竹笛。
    秋日的夜空静谧祥和,身边的南湖也好像早早进入了梦乡,偶尔有行船经过,船上夜行的灯光宛若天上明星,满天的繁星点缀头顶,一颗颗星斗是那么清晰,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远处虫鸣时隐时现,蛐蛐儿,蟋蟀等等一些不知名的虫儿,在秋夜中相互争鸣,与楚孝文悠扬的笛声交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