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一支这么小的队伍都如此繁琐,累了我一头大汗,总算没出大的乱子。
命令转到向东而行时也算顺遂,只是我身边的爨良问我:“家主,我们不是要去北边找越嶲(读xi)夷王高定吗?怎么突然又向东了?”
“说去找高定,只是为了咱们从羌人那里脱身,我们的力量现在太弱,不足以自保,盘木王忌惮于高定的力量才放我们离开。而我们也不会真的去找高定,高定的实力和舅未的实力差不多,我们没有必要从龙潭出来,接着就进虎穴,如果高定起了歹心,就我们这点人手那也是羊入虎口,渣都不会剩下的!”
“家主,那我们往东去哪?”
“自然是去安全的地方。”我不紧不慢的回答。
舅未那里不能久待,高定那里也不敢贸然前往,我原本是打算隐蔽撤退,撤回孟家的地界,再一边采取防守姿态,一边去联系高定,联合高定制衡羌人,再和高定一起拿下霍家和毛家,至于爨家,他家根基深厚,还有建宁都尉正昂的支持,我还不想彻底决裂,但要爨家出点血还是应该的,谁叫他们把我孟家卖了呢!
我原本确实是这样想的,现在又有点犹豫了,我要再核对一下各方的信息,我们现在已经相对安全了一点。
我看了一眼身边臂长腿长的爨良,三十多岁的汉子他的藤盔早已不知道掉落哪里,身上的皮甲也是伤痕累累,有的豁口已经呈现出开放性,他那方形的大铁锤锤头的血迹已是洗不干净,总有苍蝇时不时环绕。
我开口问道:“来吧,说说我孟家是怎么被你们三家给出卖了的?”
爨良惊愕的表情很是明显,他顿了一下,好像是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说:“爨家家主给我的命令是配合霍家和毛家、孟家,可霍家和毛家偷偷找到了我,说是孟家比我们三家都强太多了,要求我配合他们两家,在此战中借僰人的手来削弱孟家,还说爨家那边他们事后会去求情的,不让我为难,所以我.....”
“所以你就带着队伍不进反退,把我彻底丢给了僰人,也害我们孟家几乎全都葬身在此战中?!”我厉声说道。
爨良低下头,低声说道:“是霍然和毛易他俩胁迫我的!”
“哼,胁迫你?你们爨家一直保留着实力,战场上霍家和毛家加起来也才和爨家实力相当,如果你拒绝他们的计策就难以成行!”
“可我也不是爨家的家主啊。”爨良说的更加小声。
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爨家的家丁护院都参与了这次行动了吗?”
“家主,大部分的爨家家丁护院确实都在这里了,但是小部分人手带着紧急召集的两百多个壮丁比我们这队70个人还早出发,具体去哪里我是不知道的。”
“你确定还有两百多人的壮丁?”
“家主,我确定,因为我参与了给他们分配武器的行动。”
“噢,有些什么武器?”
“都是些备用的刀和长矛,比我们手里的家伙可是差远了。”
“那有铠甲吗?”
“我们没提供,不过我看有的壮丁自备了甲胄,自备的人也不多。”
汉代的武器除了弩以外是可以保有甚至随身携带的,但是甲胄属于法令禁止的东西,拥有甲胄等同谋反,不过汉末纷乱,朝廷的管制早已松懈的严重了。
这两百多人去了哪里呢?是去僰人战场作为奇兵?去偷袭我孟家?还是去防备高定?
僰人战斗早已结束,要是有这支奇兵,早该出现了。
偷袭我孟家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但这样对爨习有什么好处,只要我孟获不死,我就能反扑他爨家,况且我家里有六十多个守卫在,在戒备的情况下,爨家这些农夫们想要攻下来也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防备高定的可能最大,但是两百多人也防不住高定的部队啊!
我的这支小型队伍继续向东前进,又前行了大概两里路,我看到前面有一处平地,我下达了休息的命令。
阵型不变,就地休息,从远处的小溪打水,做饭就别想了,我们没有后勤,撤退前从僰人的仓库里找了些吃的,简单的吃了一顿。
我吩咐前锋警戒,后卫休息,同时我告诉爨良,我要去前锋看看。
我当然要去前面看看,但更重要的是我要去中间的队伍看看,去会会霍然和毛易。
对爨良我确实没那么放心,他来个绝地反杀的可能不大,但是给我捣乱我确实不愿意看到的,我等后卫的三队人都瘫坐在地上休息后,我才离开。
人都是有惰性的,一旦躺倒,你再让他们起身那就难多了,即使爨良有心作乱,我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我快步去找到了孟铁,随便说了几句我就离开了,前队我是放心的。
我来到了中间的部分,这里是有霍商负责的,他不负责战斗的部分,但他的任务却是最难的,要控制好僰人,要照顾伤员,还要看管好两个俘虏。
“你这里怎么样?”
霍商兴奋的说:“家主,我这里一切都好,僰人在雅丽忒丝的统领下老实的很,伤病也恢复的可以,只有霍然和毛易需要我时时看管。”
他都已经直呼霍家家主的名号,看来是彻底倒向了我这边。
“雅丽忒丝?”
“是的,家主,就是僰君龙佑那的女儿。”
“你做的很好,雅丽忒丝的事后面再说,时间紧急,我先跟霍家和毛家的家主谈一下,你安排一下。”
“是,家主。”
很快我就和他俩见面了,我们四个离大队不远,霍商跟着我。
小老头霍然更加的苍老,头发几乎全白,头发凌乱,精神头也十分不好。
身材匀称的毛易身上皮甲有几道划痕,头盔早就不见了,他一脸的狰狞,仿佛是我对不住他似的,他左耳边的肉球看着更加恶心。
“两位家主是不是也像我这样,这样的想见一面啊?”我呵呵一笑,我是最后的胜利者,他们是囚徒。
毛易恶狠狠的说道:“别在那里假惺惺的,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对不对?”
“呦,你这还恶人先告状了!这可是你们三家在战场上把我卖给了僰人!”
毛易还想说什么,霍然一把拦住了他,沉声说道:“孟获,难道不是你提前安排了羌人埋伏在那里,就算我们不行动,最后你也会联合羌人把我们给一锅端了?”
这正是我原本的计划,这老家伙不能留,不管他是什么时候想明白的,他都是个祸患!
“盘木王舅未是我的朋友,我约他来和约你们来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对付僰人,你们也看到了僰人实际上很难对付,即使我们四家齐心合力去战斗,最后顶多也就是个惨胜,战场上自然是要留有后手,留着预备队的,再说了,你看羌人对你们又打又杀的了?他们只是把僰人给包围了起来,你们可不是被羌人围住的,你们是被僰人围住的!”
我停顿了一下,他俩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我继续说:“你们想一想,如果不是我留的这个后手,你们已经做了僰人的俘虏了。”
他俩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说我预先就把羌人埋伏起来,就我和羌人的友谊,他们会眼睁睁看我被你们卖掉?”
说的我都快信了。
“你们也在南中这块土地上生活了那么久了,你们不知道羌人是逐水草而居的?他们要集合起人马来有多费劲你们难道没想过?”
他俩把视线挪开,不再看我的眼睛。
“我还是要问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时候盘算着把我们孟家给卖了的?”
他俩相互看了一眼,都不说话。
“不说是吧!很多人暗地里叫我蛮子,我也有所耳闻,他们叫的对,你们再不说,我就动私刑了,到时候你们两个家主就再没什么面子可谈了!”我威胁到,不是简单的威胁,时间紧迫,他们要是再不配合,我会把他们揍到配合为止。
霍然率先开口:“我们确实谋划了一下,不过不是事先谋划(他把事先两个字咬的很重,他还在怀疑我事先安排了羌人谋害他们三家),我们是看到孟家的家丁实力太强,比我们强大太多,我们只是想借机稍微削弱一下孟家而已,我们建宁的平衡不能被打破。”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稍微削弱一下,可我看到的是你们都退的远远的,我们孟家孤军作战,几乎全军都陷在敌阵中,若不是我福大命大,早就成了一具凉透了的尸体了!”我恶狠狠的说道。
“我们就是简单的临时起意!”毛易跟风说道。
“我们本也想再返回阵中救下你等,不过事情发生的太快,僰人速度太快,他们很快就把你们给包围住,救援已经来不及了。”霍然补充道。
“救援来不及了?!我看后面僰人洞穴起火后,你们杀的可是起劲的很!”
“我们以为你出事了,那不是想给贤侄报仇嘛!”霍然继续在那装起好人。
“我看是趁火打劫吧!”
他俩沉默不语。
我转头对霍商说:“你说,他们为什么冲上去的?”
霍商不敢看霍然,低头说:“我听见了一点他们两个的话,他们说不能让家主(说的是我)逃脱,就算拼死也要把家主给堵死在僰人窝里,他们还说如果我们攻的够猛烈,也许僰人就会出于泄愤而把你给杀了。”
“哼,这就是你们说的,要给我报仇!是要确保我一定死了啊!可惜啊,老天保佑,大火起来之前我就逃出来了,别说你们打不过僰人,就算你们胜利了,也找不到我。”
我恶狠狠的看着他俩,继续说道:“我还念着你们的好,在盘木王面前保下了你们的命,我真该让他把你们都给杀了,曝尸荒野!”
我的计谋都在暗中,而他们的计谋都已亮在光天化日之下!
中国人大多喜欢用阳谋,鄙视阴谋,但谁又知道阴谋有更多的回旋余地,而阳谋一旦用出来就再没有办法回旋了!
上一世我是一个光明磊落的老好人,这一世我不再愿意那样了,小人就小人,活着的小人比死去的好人总要强一点点。
如果不是霍然、毛易和爨良提前串供的话,他们说的应该是事实,爨良基本都在我视线里头,串供的可能极小,我只能暂时接受他们的说辞。
那爨习就只能按照之前的想法,暂时只能敲诈一顿,不能彻底对决,谁知道他暗中还有什么力量握在手里!
“还是我枉做好人了!我再问你们两个,你们家的家丁和护院都跟来这场战斗了吗?”
他们俩又是相互望了对方一眼,我真该分别问询他俩,只是我时间有限不得已为之。
还是霍然先开口:“我家的基本都在这,我另外召集的壮丁在家守护,氐人经常骚扰我们霍家的庄园!”
你们霍家先抢了人家氐人的家园好不好!
紧接着是毛易:“我带来的都是紧急召集的壮丁,我们家的家丁和护院在外边。”
“在哪里的外边?”
“在我们霍家的北边,西北方向。”
“在那里防备越嶲的高定?”我追问道。
“是的,要不我们怎么会只有这么点人呢!”
怪不得毛家的人看着就是杂牌。
“是不是跟爨家的两百多人在一起?”
“对,都跟着爨老爷子。”
霍然赶紧拉了拉毛易,毛易说漏嘴了。
原来爨习说的稳住正昂是假,带队去顶住高定是真,好算计啊。
“那你们毛家去了多少人?”
“有一百五十多个好手!”毛易居然还有点骄傲。
一百五十多个家丁加上两百多壮丁,虽说是不够强大,但是如果他们提前占据有利的位置,再构建好防御工事,那就算高定带了六七百部众也会被他们抵挡在外围。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爨良和爨习有没有参与你们卖掉我的谋划?”
“爨习并不知道我们的谋划,爨良是被我们给胁迫的。”霍然劳神在在的说道。
看来我的后续计划要改一改了,我有了新的谋划,一个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