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愣神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自顾自地脸上露出了厌恶、抗拒的表情。
    刘雨欣看得莫名其妙，问道：“马总，您怎么了？要不要把技术部门的人叫过来问问？”
    老板娘强烈抗拒道：“不要！绝对不要！我绝对不跟他们说这件事！”
    刘雨欣听了，想了一会，也明白了老板娘的顾虑。
    于是，她说道：“没事的，马总，您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先不说这件具体的事，把他们喊来，先问问这个监控视频具体的情况，这个视频存在哪里，要怎么拿出来，有谁可以拿到等等，先搞清楚这些，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搞清楚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好歹有个方向，不是吗？”
    老板娘想了一会，点头道：“确实，是这么个理。”
    于是，老板娘把技术部的主管老赵喊了过来。
    刘雨欣本来要出去的，老板娘说道：“你别走，你就在这，我们一起问。”
    刘雨欣知道，老板娘脸皮薄，可能有些话不一定能问的出口，于是无奈，也只能留在这里，做出一副旁听的姿态。
    老赵进来后，老板娘就装作没事人一样，用一副平静的口吻，问道：“小赵啊，问你个事情啊。”
    老赵说道：“马总，您请说。”
    老板娘说道：“我们公司的那些……嗯……监控视频，都存在哪里啊？”
    老赵听后一愣，说道：“嗯？这个不属于公司的技术工作啊，和公司的产品无关，我只知道公司产品相关的技术问题，这种监控的事情，我不知道啊。”
    老板娘有些不悦，说道：“监控不是你们技术部门安装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老赵摆摆手说道：“说起来是技术部门装的，其实装监控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杂事，我哪里会去管呢？我手上一天天的工作都忙不完，哪有空去管这种乱七八糟的破事？当时我就直接让下面的人装了，我没过问这事。”
    老板娘说道：“你作为主管，你们部门的事，你怎么能不管呢？”
    老赵说道：“我们技术部门是负责公司产品的技术内容相关工作的，只有公司需要卖出去赚钱的产品出现了技术问题，我们才会管。像监控这种东西，又不是公司产品，公司又不靠他来赚钱，我管他干什么？这不是我们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也不是公司的核心业务，我从来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
    老板娘噎住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赵说的，虽然不客气，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这帮技术男，还真没有义务去管这个监控的事。
    老板娘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小赵！你这样是不对的！每个部门都必须为自己的工作负责！公司把装监控这项工作分配给你了，你就应该负起责任来！你作为部门主管没有必要自己动手去做，但你总该知道具体的事务到底是什么样的吧？”
    老赵两手一摊，说道：“这本来就不该是我们部门的事，是硬塞给我的，我不知道也很正常吧。”
    老板娘生气了，说道：“你想推卸责任？我告诉你，现在出事了！出大事了！这个责任就是你的，你想推卸也推卸不掉！你必须搞清楚，到底监控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老赵很疑惑，问道：“出大事了？出什么大事了？我没听说呀，到底什么事？”
    老板娘又卡住了，说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憋出来，看着老赵那张看起来比自己年龄还大的老脸，老板娘内心极度抗拒把具体情况告诉他。
    见老板娘卡壳了，刘雨欣只好出来救场，她说道：“赵大哥，没别的意思，马总就是想问问呢，当时装监控的具体是谁呀？”
    老赵看看刘雨欣，又低下头，冥思苦想一番，一副不是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嗯，这点事我真的有点记不清了啊，好像……好像是小徐？”
    老板娘气鼓鼓的，马上说道：“去，把他叫过来！”
    刘雨欣又出去，把小徐叫了过来。
    小徐来了，老板娘上下打量着这个20多岁的小伙子。
    过了一会，老板娘心想糟了，这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类型。
    只见小徐身上穿着一件发黄的白色t恤，一看就已经好几天没洗了，才刚刚走进办公室里，身上就散发出一阵酸臭酸臭的味道，这个味道让老板娘想起来多年前在路边上见到过的乞丐的味道！
    头发浓密而混乱，乱成一大团鸡窝，头发上还沾着一些硬硬的东西，看起来很像是已经风干的鼻涕！
    两眼虽然戴着很厚的眼镜，但仍然能够隔着眼镜片看到他大大的黑眼圈，两个眼袋鼓鼓囊囊的，垂在眼睛下面。
    两排发黄的牙齿，牙缝稀稀拉拉，一点都不整齐。整个人都干瘦干瘦的，眼球凸出眼眶，光看脸和一个骷髅有点像，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面容十分渗人。
    脚上穿着洞洞鞋，一只鞋子还破了个洞，露出一只脚趾。脚趾甲里黑乎乎的，一看就塞满了污垢和泥，看起来非常恶心。
    小徐的眼神也是游移的，既不看面前说话的人，也不看某个固定的东西，而是不停地左右游移，眼神没有聚焦，瞳孔看起来都像是分散的，让人根本搞不清他到底在看近处还是远处。
    视线高度正好在人的腰腿部，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非常不好的联想，尤其是老板娘这种自诩美女的“女孩子”。
    小徐进门后，一句话不说，既不打招呼，也不行礼，而是往墙上一靠，一边抠鼻屎，一边等着老板娘发话。
    光看到这个样子，老板娘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就想把泄露视频的罪名给安在他身上！
    可是，事情不能不解决，不解决的话以后泄露更多可怎么办？
    老板娘只能耐着性子问道：“是小徐吗？”
    小徐点点头，不说话，眼神仍然到处游移，就是不看老板娘。
    老板娘强行按压住怒火，问道：“公司里的监控，是你装的吗？”
    小徐点点头，还是不开口。
    老板娘说道：“监控视频都存在哪里？”
    小徐没反应。
    老板娘真的生气了，大声喊道：“问你话呢！监控视频都存在哪里！”
    小徐还是没反应。
    老板娘猛地站起身，贴近小徐，大声喊道：“问你呢！快回答！”
    小徐还是不看老板娘，但是嘴里却大声喊道：“你吼那么大声干嘛！你有病啊！”
    老板娘气得全身颤抖，说道：“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了！开除！开除！把他给我开除！”
    刘雨欣见状，连忙劝道：“马总，您别激动，上次朱总说过，您不能开除公司的人，尤其是技术部的骨干，那样会对公司的业务造成巨大影响，会倒闭的……”
    老板娘怒了，吼道：“我不管！你看看这个家伙，这个样子，还有个员工的样子吗！我就不信了！开除了这个家伙，难道公司就干不下去了？今天就为了这口气，必须把他开除了！今天公司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一边的老赵点头道：“嗯，说的对。”
    老板娘转头看着老赵，说道：“对吧！你也觉得我说的对吧？”
    老赵点头道：“是的，马总您说的对。”
    老板娘说道：“那就赶紧开除，把他给我开除了，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老赵说道：“您刚才说的，开除了这个家伙，难道公司就干不下去了？这句话说对了。”
    老板娘又噎住了，大声咳嗽起来。
    咳嗽了半天，刘雨欣给她顺了半天的气，老板娘终于说道：“什么？……你说什么？没有他就干不下去了？”
    老赵点点头道：“是的，您别看小徐这个样子，他在技术上的能力真的很强，目前公司有好几家主要的客户都是由他在提供技术支持。如果把他开除了，我估计至少要重新多雇五个技术人员才能代替他的工作。”
    “而且，这个前提还是他要能全心全意认真做好交接，才有可能。如果直接让他走人，立刻再找几个人来接替，光是梳理清楚具体情况，恐怕就得两三个月的时间。”
    “两三个月的时间，客户那边的设备早就瘫痪了，如果碰到那种事情，我们公司不仅会失去这几个客户，还要赔偿违约金，这么一来一回，公司可不就干不下去了？很简单的道理嘛。”
    老板娘无语，她对老赵说道：“照你这么说，只要他走了，我们公司就完蛋了？你这个技术部门的主管，对这种事都没有防范措施的？”
    老赵说道：“当然有，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不过，我说的是‘正常’的情况下。如果是不正常的情况，比如您刚才发……一时冲动之下，想要强行赶走谁的话，这个很明显不属于正常情况呀。”
    老板娘不服气，说道：“那照你这么说，万一他明天突然病了，或者因为什么事没法来上班了，公司就要完蛋了？”
    老赵点点头，说道：“是的，正是如此，最快也需要几天时间，我才能接手他那一部分工作。”
    老板娘咆哮道：“哪有你这样当主管的！你把公司搞得这么脆弱，随便一个人来不了就干不下去了还要赔钱！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老赵说道：“小徐可不是什么‘随便一个人’，他可是我们公司的技术骨干之一，是公司培养的很重要的人才。”
    老板娘说道：“别管是什么人！这样子整个公司的安危都在他一个人身上，这是正常的公司应该做出来的事吗？我要告诉朱总，我倒要看看他知不知道，他的公司这么脆弱，连个备份都没有！”
    老赵双手一摊，说道：“朱总当然知道。”
    老板娘说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办！你！赶紧去给我把这事解决了！任何人不来都不能影响公司工作！”
    老赵点头道：“没问题啊，当然可以，想解决这个问题太容易了，您在给我批十个人的工资预算，让我再去招十个人来，几个月之内我肯定把这件事给您解决了！”
    老板娘说道：“不招人就不行吗？”
    老赵说道：“不行，这个没办法，咱们又不是什么大公司，小公司的生存之道本来就是尽量压低成本，想要压低成本，肯定会在流程制度的设计上比较脆弱，每个人自然都会比较重要。”
    老板娘又怒了：“你！……我！……”
    说了半天，又憋不出来一句话了。
    刘雨欣赶忙打圆场道：“马总，别生气，现在说监控的事呢，监控，先问问监控的事吧。”
    老板娘又过了半天，抱怨道：“我们这都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喊了这么多人了，就监控这么个简单的事情，都没问出来，还给我来这么一大堆废话，你们真是要气死我！”
    可是没办法，该问的还是得问，老板娘只得对着小徐，再次问道：“这个……小徐？监控视频放在哪，可以回答我吗？你看，我毕竟是你们老板娘，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小徐眼神游移了半天，吐出来三个字：“服务器。”
    老板娘和刘雨欣互相看了一眼，说道：“哪里的服务器？”
    小徐又过了半天，说了两个字：“公司。”
    老赵连忙补充道：“他说的是存在了公司的服务器上。”
    老板娘问道：“那公司的服务器在哪里？”
    老赵说道：“在机房里。”
    老板娘说道：“带我去机房！”
    老赵点点头，一行人出了办公室，来到了机房。
    机房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地上铺着绝缘地板，中间一个孤零零的柜子，上面接满了各种各样的电线，一串串指示灯在柜子上闪烁着。
    老板娘说道：“这就是服务器？”
    老赵点点头，说道：“是的，这就是我们公司的服务器。”
    老板娘说道：“监控视频就存在这里面？”
    老赵看看小徐，说道：“嗯，按照小徐的说法，应该就在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