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陈优良带到警察局，甚至还来不及审问的时候，比正义先来的，是一个电话。
    一个突如其来，打破所有计划的电话。
    石凯从座位上起身，示意黄子弘凡继续询问傅淮生，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皱起来，下意识望了傅淮生一眼，然后就出去了
    殊不知，这一眼包含的意义傅淮生见过太多太多次，所以当石凯离开房间后，傅淮生眼中好不容易亮起来的光，灭了。
    “喂。”
    石凯走到拐角，按下接听键。
    电话之中的声音苍老带着沉重:“回来吧。”
    “什么？”石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对面重复道:“我给你在国外物色个好大学，你去进修一段时间。”
    话落，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石凯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群，冷风轻抚他的面容，嗓子变得有些刺痛，让他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爸。”石凯颤抖着声音喊。
    在剧情设定之中，石凯是家中的独生子，爸爸和妈妈都很爱他，从小在爱里长大是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
    无论做什么决定，爸爸也都支持他。
    可是这一次，石凯没有等来爸爸的支持，只听见爸爸亲口说出那三个字。
    “回来吧。”
    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当然这也变相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石凯靠近真相了。
    “你在外面也玩的够久了，回来好好学习，准备准备接下我的衣钵。”爸爸又道。
    石凯握紧手机:“我没有再玩。”
    爸爸没说话。
    石凯道:“陈优良是你什么人？”
    爸爸的呼吸明显沉重起来，却也没有给石凯答案。
    “你在离立安那么远的地方，我刚把人抓进来还来不及干什么事，你电话就给我打过来了？所以其实这个案件你应该不会是最近才知道的吧？有那么多眼线，消息流通那么强，怎么可能三个月才让我下来查？？那既然让我来查这个案件，为什么现在又让我回去？”
    石凯忍不住，他其实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这几起凶杀案干净的不正常，没有任何线索，没有任何把柄。
    爸爸缓缓开口:“凯凯，这事不是你能管的……”
    “那你要让谁来管？你打算让谁来接管？你有打算怎么结案？用傅淮生来结案吗？”石凯反问:“网上的闲言碎语都可以不管吗？”
    “我不回去。”石凯的一句话打破沉默，他说:“我要把立安这座大山翻过来。”
    爸爸有些着急:“你才去到立安几天啊？你就敢这样想？其他事情都可以依你，但是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机票给你订好了，今晚就给我回来！如果你赶不上飞机，我就亲自让人去接你！”
    “为什么！？！？！？”石凯有些崩溃:“为什么要做的这样极端？就因为我抓了一个陈优良吗？你先告诉我，我回去之后，这个案件你要怎么定！”
    “立安那边的人会定！”爸爸也有些生气。
    石凯忽然笑了起来，脑海之中浮现出立安公安局警官的作风，不免有些可笑。除了嘲讽的笑意，他还觉得可悲和不解。
    于是石凯站在原地，挺直脊梁，语气也软下来，他说:“你也觉得，让傅淮生出去顶罪是最好的结果是吗？”
    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石凯一走，立安把案子接过来，傅淮生就会重新回到那个地狱，他的一辈子都要在那间窄小幽暗的房子里度过，刺眼的灯光会伴随他一生。
    爸爸似乎也察觉石凯的情绪不对，大抵是从小养在身边，疼爱长大的孩子，爸爸比所有人都了解石凯。这个孩子性子刚正不阿，秉持着“执法为公”的理念，一旦较起真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给他点钱……”
    “爸……”爸爸话没有说完，石凯突然打断他，声音染上些委屈和颤抖，他想要用这一声爸唤醒什么。
    “你见过傅淮生吗？你知道傅淮生家里的情况吗？你知道傅勇站在烈日下等待儿子儿子回家的场景吗？他才十六岁，多少钱可以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牢里渡过一生？三条人命啊！加上我来这里之后的那一条，四条人命，都要压在傅淮生身上吗？他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按照律法自然是判死刑！他死就死了，给笔钱安抚好家里的人，你不一样！石凯，不要意气用事！”爸爸越说越激动。
    石凯垂眸冷笑“律法……原来还有律法啊，我还以为这是一个吃人的时代，没有律法呢。”
    “傅淮生死了，那四名女尸怎么办？下体撕裂严重，身上多处骨折，如果随随便便可以找一个人去顶替，放任真正的凶手在外面，之后会不会有更多的女生遇害？”
    “不要跟我讲那么多！”爸爸打断他“看样子你是不会自愿回来了！我的人晚上十一点就到立安，我跟他们说了，你愿意配合那就把你请回来，你要敢反抗，打晕了拖回来。石凯，这件事，没得商量！”
    啪一声，电话被挂断。
    石凯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久到黄子弘凡和傅淮生都站在他的身后也没有发现。黄子弘凡拉住他的手，安抚着:“陈优良被放了。”
    闻言，石凯猛然转身:“谁放的？我还没让放人！”
    黄子弘凡拉住他:“立安局长。还有，中央来了新的一批调查组。”
    石凯看着他，眼中竟是疑惑:“陈优良到底是什么人啊！能让这么多人出动去救他！”
    傅淮生站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听到这里他转身就想走，石凯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问:“你干什么去？”
    傅淮生不回头:“回去吧，你们帮不了我。”
    “我们没有在帮你！”石凯大喊道:“我们帮的是那些幸存的人！傅淮生，你以为你的命值多少钱！？你以为你认罪了，这场闹剧就会结束吗？如果不把凶手抓出来，就会出现无数具女尸。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你最清楚，立安这座县城之下，埋葬了多少白骨。”
    话落，小李哥穿着白色大褂，手中抱着新的尸检报告，脸色着急的从远方走来，她站在三个人面前，喘着气:“出事了，网上现在的舆论变了，还有他们再找傅淮生。”
    石凯把手机打开，那群义愤填膺，请求公道的网友话术变了。
    “我还以为中央下来的人会还我们一个公道，没想到是来给我们下马威的。”
    “为什么要包庇傅淮生？他就是一个罪犯！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据业内人士透露，放走傅淮生的警察叫石凯，石凯到达立安后并没有对案件展开调查，第一件事就是把傅淮生放出来。”
    “傅淮生，你以后都不用买伞了，你的大伞来了。”
    “石凯是私人吗？能不能把他和傅淮生一起枪毙了啊我靠。”
    ……
    越来越多不堪入目的话语全部朝石凯涌来，石凯内心毫无波澜的关上手机，他突然看着傅淮生，问:“现在给你选择，是要跟立安的人走，还是跟我走。”
    “跟着立安的人，你就进那个小黑屋子。跟着我，我要去学校后山，要去所有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重新调查，我要把立安的天翻过来，看看上面是不是乌云成集。”
    傅淮生抬眸看他，说“跟你们走。”
    说完，石凯立刻拉住傅淮生的手，四个人快步往停车场走去，小李哥抱着案报告和傅淮生坐到后面，黄子弘凡坐在副驾，石凯坐在主驾。
    开到门口，就被人堵住。
    是立安局长和调查组的人。
    “石警官，把报告和傅淮生留下来，我们就把路放出来。”局长说。
    石凯冷笑一声，甚至连窗户都没有打开，猛然踩住油门，车快速飞了出去。堵路的人没有想到石凯真的敢把车往前开，吓的纷纷往侧边躲避。
    车撞断杆子，离开了立安局。
    一路往前开，天色渐暗，慢慢下起了小雨，黑色的轿车快速行驶在高架桥上。
    “季小微生前遭受侵犯，死于高空坠落，贾校花和郝普通都是被重物击打致死，身上多处骨折淤青，生前也遭受了侵犯。但贾校花的牙齿被人为拔掉了，应该在死之前被折磨过。”
    小李哥坐在后座，抓紧时间把报告的内容念出来。“还有一具女尸无人认领，确认不了身份。这具女尸仍然是下体撕裂，而且经过化验检查，在该女子体内找到不止一名男子的精液。手筋脚筋被人为挑断，眼角膜损坏，经判断，大概是被关在长年不见阳光的地方，所以视力才会下降。该女子体质较为虚弱，子宫膜薄，身上多处殴打伤口，经判断因多次流产造成感染，失去生育能力。”
    “她是李阿公家里的媳妇。”一言不发的傅淮生突然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很好听，犹如涓涓细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是李阿公花钱买来的，我记得她上个月还怀孕了，李阿公高兴的跟大家都说了这个消息。没过多久，镇上的巫婆婆诊断出怀了个女孩，之后她就被李阿公怒气冲冲的领回家去，再一次见就是她的尸体。”傅淮生缓缓道来。
    “镇上许多女人都是买来的，我是爸爸领养的。因为女人少，大家都不能成家，爸爸将近四十也没有娶到老婆，很多人都劝他买一个，但爸爸用买媳妇的钱领养了孤儿院的我。爸爸一开始不是这个样子，是因为看见李阿公在对他的儿媳妇做不好的事情，去阻止过程中被推下水，爸爸不会游泳，我被推到地上，头磕在石头上也站不起来。李阿公拉着他儿媳妇跑了，我的爸爸之后就变傻了。”
    “李阿公有儿媳妇，还买媳妇？”黄子弘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