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声音不大，却没有被晚风吹散，甚至有点震耳欲聋。
    “我想无论之前我们是师生，还是同事的关系，都是平等的。既然是平等的，那我也有说不喜欢的资格。”
    她心里的答案越来越清晰：“你很优秀，很完美。但是优秀和被爱没有任何关系，它不是被爱的前提，也不是被爱的充分条件。所以，我不喜欢你，也不代表你不优秀，只是我们不合适。”
    “你只看到了我工作中的严肃认真一面，看到了对待朋友温柔体贴的一面。但是其实我本质是一个自由散漫的人，我不喜欢束缚，不喜欢孜孜不倦地追求完美。”
    “我们根本是两种人。”
    程方树向后退了一步，靠在栏杆上，似乎还在消化这些话。
    空气中的压抑感越来越浓厚，他的手轻轻松了又紧，终于，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猛然伸手将周言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peter！”
    周言惊呼出声，身体一僵，她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其实程方树的动作并不粗野，但他的怀抱却充满了急切与不甘。
    *
    此时，在广场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许一凡已经悄然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
    酒彻底醒了。
    西装外套还搭在肩上，只是身板不知何时已经挺直。
    *
    “是不是我给你太大压力了，我愿意等你成长。”
    程方树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一周晋升的不顺利，和此刻的失意交织在一起，他迫切得想抓住些什么。
    河风徐徐吹来，两人的发丝都被吹乱了。
    程方树在她耳边说着：“我想和你一起追逐进步，成为势均力敌的一对。不是说最好的爱情就是势均力敌吗？”
    周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有些不适。她能感受到他的挣扎与不舍，也知道程方树并不是有意冒犯，他只是没有被拒绝过，情绪一时失控而已。
    但是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但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共同进步这种说法，这个词和爱情没有关系。我很尊重你，所以更不能欺骗你。”周言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恳求和理智。
    程方树沉默了片刻。
    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和探究，他可能确实不了解面前这个“学生”。
    她做为现代女性，要的难道不是势均力敌的爱情？
    周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后退了一步，吊起来的心又放松下来。
    **
    广场的另一头，许一凡已经将搭在肩头的外套穿好了。
    他是来问一个清楚的，却没想到会撞见周言和程方树在广场尽头谈情说爱。
    答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看见程方树紧紧抱住了女人，抱了好久，而她竟然没有拒绝。他的心悄然一沉，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的念头。
    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办公室恋情？
    确实有可能。他自认为很了解女人，她没什么社交圈，就算是一朵玫瑰，也只能便宜了那些近水楼台的人。
    他们不是一个组的，更没有上下级关系，也不算违反公司规定。
    莫名的，恼怒和不甘瞬间涌上心头，四年不见，这条人鱼的行情现在真是看涨了。
    他都有情敌了？
    连程方树这种圈子里有名的男神都看上她了？
    他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不准确。什么男神，不过是无趣的一个中年男人，根本不配做他的情敌。
    这种人，也敢对他的人鱼上下其手了？
    只是这点欺骗持续不了两秒，他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觉得根本喘不上来气，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
    他还真是自信，自信自己与女人之间总是有某种未解的缘分。
    现在看来，和她有缘分的根本不止他一个。
    **
    周言不知道许一凡在远处看着她，只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peter，我们追求不同，就算勉强在一起，也只是痛苦。”
    痛苦的是她。她很清楚。
    她不需要一个势均力敌的伙伴，不需要一个队友。如果一定要选的话，她需要一个心心相印的爱人，爱着她原本的样子，和她一起自由飞翔。
    程方树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女人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他的矜持也不允许他再有更多的挽留。
    他恢复了冷静，骄傲和冷淡又爬上他的脸庞。
    “好，希望你不后悔今天的决定。我们还是朋友，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说完之后转身离开，留下一片沉默的交易广场。
    周言站在原地，单薄的身躯在晚风中倒是也有一些风骨。
    **
    周一例会，程方树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管理层已经通过气了，对他的升职评述没有意见。
    他的心情大好，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今年的新任md了。
    他站在窗前，俯瞰着曼哈顿，上周那一点不愉快横扫而空。
    他看着桌子上调整过后的升职评述，早就发现了端倪。利亚将那个重量级的项目最终算到了他头上。
    他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他才是那个统筹大局的人，算在他头上才合情合理。
    至于周言，她以后晋升的机会很多，junior晋升的难度和他升md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他今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如果错过今年，或许他一辈子都没了机会。
    等这周升职评估期结束，他升md的消息将传遍全公司。
    他终于和利亚一样，摸到了华人天花板。
    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他忽然在想，不知道女人有没有后悔。过了这周，他的地位将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那位不知好歹的女人恐怕再难望其项背了。
    他需要更强大的伙伴。
    而她再也不会遇到他这样地位崇高的完美男人。
    另外一边，周言还在整理上周的工作。许一凡让她修改的定价表她已经提交过了，她在检查剩下的几个定价表，防止有类似的问题。
    要是再被md叫过去一次，不用等利亚开除她，她自己就可以滚蛋了。
    总得来说，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所有事情都在按她想要的轨迹发展。
    下午就是全体分析师的晋升大会。她不怎么关心，因为她已经提前出局了。
    **
    美东时间，下午两点
    许一凡停下手下的工作，他做为business head，也要参加分析师的晋升评估。他清楚，一般来说，他这样的交易员去了，只是走个过场。
    他新上任，自然会收着性子，按规矩办事。更不会横插一脚，和管理层给出的意见对着干。
    他现在坐在公司的一个大讲堂，翘着二郎腿。
    与会人员还没来齐，他随手拿过今年的升职评述，随意地翻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