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个头。
    晚上两人相安无事，许一凡在书房安静得看完了各大投行出的分析报告，又登陆了公司系统，开始批量处理需要他审核的邮件。
    大公司也有大公司的难处，行政方面的事有时候多的让人头疼。但是他不愿意当那种一周找不到人的老板，每天都会固定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
    周言当然不敢和他抢书房，窝在沙发上继续刷课，逛地里的贴子。
    过了一会，许一凡出来了。
    周言感觉到沙发陷下去，自己差点歪倒才注意到他：“你忙完了？”
    “嗯，我看看你在看什么。”
    他拿过电脑，看到了一亩三分地的界面，他没见过：“这是什么？”
    周言笑了：“就是北美内卷bbs。”
    她给许一凡上上下下翻动了几下，最后找到晒包裹那个页面，随便点进去几个，动辄大几百k美金的包裹，遍地开花。
    许一凡搂过她：“怪不得去找陈远了，原来看上it新贵了。”
    周言一听，瞪着他要挣扎出来。
    许一凡赶紧认怂了，捏着她的脸：“开玩笑，开玩笑听不懂吗？”
    “不过确实是新贵了，更别说硅谷创业那些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敲钟是谁。”
    周言：“怎么，有危机感了？”
    “那倒没有，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而且，我主要是靠脸，是不是？”
    说完，他就顶着那张渣男脸看向周言，一直盯着她害羞了，还不肯放过她，抬起她的下巴：“怎么样，我说的话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话？”
    “别装傻！”
    他放缓了态度：“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你不能不给我机会。我以后不会对你乱发脾气的。其实我也挺冤的，就没人说过我脾气差。”
    周言知道逃不过，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想听我说实话吗？”
    “嗯。”
    “你，你抱我一会吧，我怕我说完你讨厌我。”
    许一凡明显一愣。他怎么会讨厌她？
    他放下电脑，把女人抱在怀里，又觉得不够，把她打横抱起，走进卧室，放到床上，从后面完全包裹住她，圈在怀里。
    他有预感，有人恐怕要说一些自己都不爱听的话。
    又过了一会，周言还没动静，他轻声道：“是不是睡着了？”
    “还没有。”
    “许一凡。”
    “嗯，我在听。”
    周言保持不动，还背对着他，小声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以前骂你，说你低级，只配享受低级的欲望，根本不懂人和人之间靠什么互相吸引？”
    “记得。”
    周言忽然笑了：“其实我也不懂。而且，我比你低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到了后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今年又不是非升不可，你实在没必要用一半的奖金去摆平程方树，他的推荐信还没那么贵。”
    许一凡没说话。
    他乐意。
    周言继续：“我不记得是谁说过，爱是人中龙凤才给得起的东西，不算计，不权衡利弊。普通人只有交易。”
    “对不起，我是普通人，所以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满足你的需求，可以讨好你。你要让我做什么，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做。实在不行，我还钱也可以。但是，有些东西，我给不出来。”
    “我不想骗你，我连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怎么爱你？”
    许一凡身体有些僵硬，听不懂：“那你和陈远是怎么早恋的？”
    “那时候应该只是叛逆和一点虚荣心作祟吧。我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太小了，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各种理由，但是其实那个年纪，自我都没有形成，怎么谈爱？”
    周言想起一点旧事：“你想听我高中的事吗？”
    许一凡抱着她，咬了她一口：“不想听。”
    ‘嘶’的一声，咬得还挺重，周言赶紧说：“不是和陈远的。”
    “那你说吧。”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高中转校来的？”
    许一凡：“没有，有人欺负你？”
    “倒是也没有，我这么安静，根本没人注意到我。都不是小透明，用现在的话说，叫小窒息。不过倒也有好处，给了我埋头苦读的时间。半个学期之后，我们有一次期中考试。其实，那一次可能是我人生的分水岭。”
    许一凡有些疑惑了：“至于吗？一个期中考试而已，还能上升到这个高度？”
    周言靠在他胸膛上，用力点点头：“嗯，是分水岭。因为之前我都是默默无闻的，成绩也很差。但是那一次，我破天荒考到了全班第一，而且进了年级前三。”
    “之前我都是几百名开外那种。”
    许一凡有些震惊：“不是吧！你吃激素啦？还是说，你高中才开窍？”
    说着掰着她的身体，将她转了过来，正对着自己。
    周言淡淡地笑了：“可能就是开窍晚吧。但是那一次真的让我——感触良多。”
    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继续说道：
    “当时最直接的感受是，原来我竟然可以考第一？我第一次觉得，只要努力，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直到很后来，我才发现这是掉入了优绩主义陷阱。”
    “其实，这一切并不一定是我努力的结果。毕竟这世上有很多人比我更努力。那一次，只是我运气好而已。”
    许一凡不能赞同：“那倒不能这说，运气也是一种实力。不过，这也没你说的那么邪乎吧，不至于叫分水岭。”
    周言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本身不算什么，但是接下来老师和同学的反应，才是真正改变了我的三观。”
    “我现在还记得，期中成绩出来那一天，是老师们先知道结果的。当时我们在上物理晚自习，我们班主任直接就来了教室。他到了之后，只问了一句话——谁叫周言？”
    “我当时吓傻了，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赶紧站起来。班上的同学也很疑惑，其实大家根本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是，他们马上就认识了。因为我们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说出了我可以称得上可怕的突飞猛进的成绩。”
    “我永远忘不了，当时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所有的目光都打在了身上。有惊讶，有羡慕，也有不服气的。但是，当时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天之骄子。”
    “那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大家都开始关注我，连我爸妈的态度都变了。当时我太小了，但是现实给我狠狠上了一课，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社会达尔文。”
    许一凡沉默了，他从小就受到无数追捧，所以从来没有这种从地下到天上的经历。
    周言还在继续：“那个时候，我多多少少觉得，这个世上可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讨厌这个说法，但是我又没法否认这个事实。因为无数的例子都印证了这个说法。”
    “我一边努力追逐着优秀，一边又讨厌别人说我优秀。”
    “所以，我也逐渐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我挣扎过，但是没用。”
    “我可能，我可能从小就被打服了。”
    许一凡没说话，只把她抱得更紧了。
    一直到周言有点喘不上来气，他才松开了一点。
    周言觉得他一定很失望，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眼里泛出一些泪花。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糟糕的我。”
    “所以，你也不用对我有什么期待，更不用有什么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