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天河自知理亏，更知道如果再继续下去，那就是自己单方面挨训。
    “等会儿家里还要来人。”侯天河说。
    盛书砚“啊”了声，疑惑道：“谁啊？”
    “那个什么导演。”侯天河有点没记住别人的名字。
    “啊？”盛书砚皱眉，“常峰瑞？他来做什么？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盛书砚总觉得在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是发生了什么自己压根不知道的大事。
    侯天河：“对，是他。八点钟的时候，他就上家里来了一趟，不过那时候你还在睡觉。他来找你，我就帮你约到了下午。”
    侯天河才不管昨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觉，这么多年来的生物钟让他每天早上都能在号角声之前醒来，然后起床锻炼，很少有例外的时候。
    盛书砚又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玉米饼，听见常峰瑞早上八点就来找她，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么早”，随后盛书砚猛然反应过来，回头看向侯天河。那双眼睛看起来像是要冒火，“你怎么跟人解释我睡懒觉？！”
    侯天河轻笑一声，眼前的盛书砚看起来就像是炸毛的小猫咪，落在他眼里，就算是张牙舞爪，看起来也格外可爱。
    “能怎么解释？”侯天河扬眉，“难道不就是因为昨天你们文工团表演太累了，这段时间为了演出都没有怎么好好睡觉，所以这一觉睡的时间就有些长，睡懒觉不也是很正常的操作？”
    盛书砚：“……”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侯天河摆了一道？
    因为是周末，中午家里又多了一个人。
    张宏图出现在盛书砚家里已经是常态，何况又是在最近这么敏感的日子里。
    小孩子每天除了玩闹之外，也是知道周围的风向的。
    大人的眼神，表情，言语，都会影响着小孩子的判断。
    张宏图今天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明显要比从前低落很多。
    这位大院小魔王的情绪似乎不高。
    盛书砚早上起来后就做了冰镇的醪糟小汤圆，放在水井里，看见侯确和张宏图从院子外面跑进来后，她就将井水里的小甜点取了出来，端进客厅里，招呼着两个小崽过来吃点甜水。
    盛书砚换了一身看起来很柔软的棉褂和绵绸长裤，斯斯文文地坐在沙发上，她头发被扎了一个很温婉的低马尾，整个人周身的气质跟昨天在舞台上的截然不同。在舞台上的盛书砚是光芒四射，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那么现在居家模样的盛书砚，就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哪怕还是那张秾丽的五官，但就是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至少对于张宏图是这样的。
    小少年在外面桀骜不驯，就连家里人都认定了他是个不服管教，也不好管教的野小子，但在盛书砚跟前，张宏图甚至都不要所谓的大人的教训，就能变得乖乖听话。
    “书砚阿姨。”张宏图乖乖地叫人，然后不需要盛书砚多说什么，他就带着侯确去洗手，把自己弄得看起来干净清爽后，这才重新折返到盛书砚跟前。
    盛书砚笑眯眯地将醪糟小汤圆推到张宏图跟前，语气跟从前无二，“快吃吧，你上周不是说想吃吗？这甜醪糟是你侯叔叔自己做的，看看味道怎么样？”
    张宏图心里忽然就变得很潮湿。
    按理说，他们这儿地处北方，就算是靠着海边，也是干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因为盛书砚的这么一句话，他心里就开始忍不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下就变得很潮湿很潮湿。
    就算是他不清楚家里发生了什么，但张宏图走在外面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从前认识的那些大人，看向自己的眼光，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第一次不一样，是他爸妈离婚后，他爸跟现在这个继母结婚的时候，然后就是他的小弟弟出生的时候，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他像是一棵寻常无人在意，但是每当疾风骤雨时，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关注的野草，人们关注的重点似乎不是他长成了什么样子，而是想看他被风雨摧残成了什么样子。直到他遇见了盛书砚，如今坐在他对面的盛书砚。
    不论外面是什么样子，反正张宏图知道，自己到了侯家，就像是找到了可以暂时替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下面，让他觉得静谧安宁。
    外面的风雨，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谢书砚阿姨。”张宏图说。
    侯天河这时候坐过来，大手在张宏图的脑袋上揉了一下，“就只谢你书砚阿姨？”那语气跟从前也没什么两样，带着几分真心的玩笑。
    张宏图：“……还有侯叔叔！”
    他可没有忘记刚才书砚阿姨说这醪糟是侯叔叔亲手做的，就只不过因为他上周说了一句自己想吃。
    张宏图都快要忘记自己上一次吃醪糟汤圆是什么时候了，老家的奶奶会做，但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可能吃得上那么一回，也没有手里的这一碗甜。
    他有些珍惜地吃着眼前的这一碗小汤圆，却在还没有吃完之前，就听见坐在对面的书砚阿姨对他开口：“还给你留了两碗，要走的时候你带回家去吃。”
    张宏图觉得心里的那场雨，好像下得更大了。
    现在已经是暑假，大院里不少上学的孩子们都已经放假，所以外面也好像变得比从前吵闹了些。
    “宏图也应该是下下个月就要上小学了吧？”盛书砚问。
    张宏图动作一顿，家里人可从来没有提过要让他上学的事。
    “……嗯。”他迟疑道。
    盛书砚看了眼还在一旁只知道吃的侯确，家里的这个小崽还要上好几年的幼儿园，这才能到入学上小学的年纪。
    “那想好去什么学校了吗？”盛书砚问。
    虽然大院里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部队的子弟院校，但也有少数人是将孩子送出去。她们所在的城里，有两所听说有百年历史的学校。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的政策原因，估计想要让孩子走读书这条路的，都会选市里的那两所学校。
    张宏图戳着碗里的小汤圆，“我不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