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完饭,盛书砚都没有理会家里的被雨淋湿的小狗。
她脑子里是真有些空白,还没有从侯确出格的行为中回过神来。
倒是侯天河在饭桌上,看着自家儿子那小可怜的模样,还说了两句好话。
“放心吧,日后我跟他说好了,放学后就只能在大院里闹腾,要是想出去,就别回家了。门口的执勤的警卫也打过了招呼,就算是这些小鬼想要出去,估计也会被拦下,不会再出现之前的状况。”侯天河说。
侯确跟幼儿园那群小鬼惹出来的麻烦,引起了军区所有人的重视。
不论是家里有小孩的还是没小孩的,都一致认为孩子偷偷溜到海边,就是很危险的行为。所以,组织上也召开过会议,让各部门的领导下去落实未来杜绝这一现象再次发生的措施。
其中,禁止这些孩童自由出入大院,就成了第一道门槛儿。
盛书砚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吃完饭后,侯确主动抱着碗筷去了厨房。
他个子小,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侯天河站在洗碗槽跟前刷碗,他就站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小声问:“阿爸,阿妈还在生气吗?”
侯天河:“你什么时候见你阿妈生气?”
“就,就刚才呀。”
“她对你发脾气了?发火了?还是上手揍你?”
侯确脸上闪过茫然,“没有。”他说,“但是阿妈不跟我说话,她难道不是在生我的气吗?”
“那是你阿妈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怕自己一开口,就说出什么教训你的话,所以,她现在干脆不说话。”侯天河说。
他当然不会觉得盛书砚这是在冷暴力孩子,因为盛书砚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冷暴力的人。何况,对着侯确,盛书砚一直都很有耐心,不可能用这种无聊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只是暂时还没有缓过劲儿来,现在可能说什么都是不对的。为了避免冷静下来之后,自己后悔自己说出来的话,所以,她现在干脆什么都不说。
侯确对自己听见的解释,并不是很清楚。
但是他知道,就是因为自己,他阿妈才变得有些不对劲。
“可是我也知道我错了……”侯确低低开口,“那我要怎么做,阿妈才会高兴一点啊?”他仰着自己的小脑袋,眼里充满希望地看着自家亲爹,好像这时候只有靠着亲爹,他才感觉到踏实一点。
侯天河给了儿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你自己闯的祸,当然只有你自己解决。这一次事情之后,你应该知道,做事情不仅仅要有分寸,还要考虑到你能不能承担做了的后果。就像是现在,你能承受你阿妈不理你的后果吗?”
侯确摇头,虽然这话他要懂不懂的,但最后一句话他是明白的。
他做事,可能会让他阿妈不高兴,不理会自己。日后,他一定不能做让阿妈不高兴的事,不然,他阿妈是真的会不理他的。
盛书砚的确像是侯天河说的那样,她需要自己缓一口气。
一想到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侯确差点出事。她是又生气,又有些自责。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在家里,才导致侯确放学后不回家,跟着人乱跑,才导致差点出事,她现在无法不感到自责。
可是让她放弃掉自己的事业,专心回来照顾孩子,盛书砚也很清楚,自己做不到。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为了孩子要完全牺牲自己的人, 如果那样做了,她还算是完整的自己吗?
在成为母亲之前,她首先是盛书砚。
她不能把自己的人生掐断去指导侯确的人生。
盛书砚拧着眉头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在放着,她是一个字一个画面都没有看进去。
等到侯确从厨房里踢踢踏踏地出来后,盛书砚才稍微动了动眼皮。
侯确没有出来第一时间就跑到盛书砚跟前撒娇,将之前自己做过的事糊弄过去。
他就站在墙壁跟前,面对着墙壁,整个人都站得笔直。从背影上看,倒是像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盛书砚到底是没忍住,“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侯确没有回头,但是回答地飞快:“老师说,这叫面壁思过。”
盛书砚:“……”
虽然她觉得这种时候不应该笑出声,但是看着侯确这么小小的一个人,主动乖乖地面壁思过,这场景,真有些好笑。
盛书砚唇角不自觉地上翘了一瞬。
正好这时候,家里的门从外面被敲响了。
盛书砚站起来,先去开门。
这时候登门的人是杨漫。
盛书砚在看见对方时,眼里露出惊喜,“杨漫!”她赶紧侧身,示意人先进来,“我还说等会儿我跟老侯一块儿上去找你,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我这儿。”
杨漫笑着说:“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你过来跟我过来也没什么区别嘛!”说完这话,杨漫才看见侯确这时候对着墙壁站着,她楞了一下,“侯确这是怎么了?怎么站着对着墙壁?”
盛书砚:“他说他在面壁思过。”
“面壁思过?”杨漫闻言,跟之前盛书砚的反应一样,直接笑了出来,她当然不会觉得侯确真犯了什么特别大的错误,自打盛书砚去剧组又去首都,她跟侯确相处的时间还不少,对侯确也挺了解的。反正在杨漫眼里,侯确绝对是特别听话特别懂事的小孩之一,“他犯什么错了?”杨漫好奇问。
盛书砚:“这件事情你还是让他自己说吧,只有自己意识到错误了,那才是真正认错。不然,大人说教,也只是在他耳边刮了一阵风,没什么用的。”
杨漫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觉得有些新奇,又觉得盛书砚说得还挺有几分道理。
侯确听到这里时,小嘴巴立马叭叭道:“因为上周我去了海边游泳,阿妈说,那很危险。我在事后也深刻地反省了我自己,我也觉得我做得不对。”
大约是家里有个搞政治搞得火热的亲爹,一个四岁的小孩,口齿也很清晰,认错起来,听着倒是还很像那么回事儿。
幼儿园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去海边这件事情,之前就已经在部队里引起了一番重视,杨漫也知道这事儿。何况,她现在都在幼儿园上班。
听到侯确又提到那次在海边的事故,杨漫脸上也郑重了几分。
“这事儿的确是应该让小确长个记性。”杨漫说,不过下一刻,她口风一转,“但这事儿不都已经过去了嘛,我听说侯副旅长都已经收拾过他了,不然,咱们还是算了吧。”
盛书砚笑了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看着侯确问:“侯确,你觉得能算了吗?”
侯确还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不能!”他就是潜意识觉得,如果现在就借坡下驴的话,他阿妈说不定之后又不理自己了,所以,侯确这一次认错的态度,比之前对着自家亲爹时,不知道要认真多少倍。“我,我觉得我这一次的错误很严重,所以,我每天都要面壁思过,反省自己的错误,这样才能更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盛书砚其实没指望一个四岁的小奶娃能说出什么大道理,但现在侯确这些话,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盛书砚眼皮抽了抽,没别的什么意思,她就是觉得一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幼崽,这跟军区政委的书面文书一样,各种话一套一套的,究竟是跟谁学的?
正好这时候侯天河从厨房走了出来,盛书砚狐疑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了侯天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