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有些眼熟的人和衣袍,满满和扶光眉毛抖了抖,迅速转头选择避而不见。
在陈三愿不解地视线里,二人的嘴开开合合,到底没有立场敢多掰扯。
在看到陆判轻微点头后,满满和扶光便一边一人,火急火燎地拽着陈三愿快速离去。
不过几步,颇有些逃出生天的意味在里边。
还未觉得轻松,满满和扶光搓搓手臂,总觉得有些如芒在背。
状似无意地回头瞥了一眼,二人立马回头打起眼神官司。
果然是犹欢和犹畅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方才见他二人回头,还忍不住激动挣扎。
“无事,擅闯幽都是大罪不假。”
陈三愿见二人面色不大好,虽有些想不通,但还是还有心解释:“陆公公正严明,此等案例,除心怀不轨之徒,一惯是罚一日,明日便会放出。”
满满的眼睛亮了些,远远投注给犹欢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拉着陈三愿就跑得无影无踪。
那二人虽着粗布常服,但上头细细绣着吟山颂水的纹样,定是游吟山弟子。
而游吟山数百年前起于蜀国游城,初以只收女弟子而闻名遐迩,后则以其女弟子文武能备而四方皆知。
数百年来,其间弟子虽少而无一不四国名噪。
不论文武之才能,那二人总归品性上无碍,想来明日便会被放出。
可她和扶光不一样啊!
满满跑得马不停蹄,两边都想请他们入住幽都。
可俗界六百年都没浪够,实在是不用这么赶。
哈哈……
而此时,看着三人跑的无影无踪的犹欢神色复杂。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真能进到幽都。
本只想趁着老师出山,悄悄同师姐来陵城碰碰运气。
毕竟万一,就能找到挽南神官呢!
更想都不敢想的是幽都今年竟不按常理出牌,硬生生将大门送到了她跟师姐眼前。
而她们居然一进幽都便遇到了师父画像上的另一个人——挽南神官未飞升时的夫君!
除开被踩的那几脚,犹欢有些感叹世事无常,她们简直运道太好了。
可眼下,看着兴奋上前却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被塞嘴捆住,然后扔到陆判这里的师姐和自己。
犹欢:“︽⊙_⊙︽”
——
幽都偏僻处,不似之前群鬼聚集的喧嚣之地。
满满和扶光放眼望去,只见红花重重叠叠。
风吹过,又泛起薄的、微澜的涟漪,衬的四下的风沙都多了几分暮色四合的晚色。
脚下的杂草被踩得匍匐。
满满和扶光往阡陌小道的更高处走了好一会儿,方才看见一棵高高的竹竿。
竹竿上面用同样花花绿绿的绳索拽着件破衣烂衫。
风激荡,破衣烂衫便配合着扯出呼号的叫声,一阵又一阵的呼呼。
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很唯心地评论:真的丑。
“满满!小光!”
还未来得及往前看看,他们便听到一声充满喜意的大喊。
满满和扶光定睛一看。
只见远远的花海里一方院落小小,土墙黑瓦掩映。
而挽南则在颇有些年头的大门前伫立,笑看着他们来的方向。
她不拘小节的遥遥招手,尽是暖融融的模样。
“阿姐!!!”
“阿嫂!!!”
二人跑得像脱缰的野兽。
——
屋舍小院中,油花滋滋滋的声音在炒锅里冒起,随后又牵引出细细的油烟。
灶膛火被添得大了些,火舌试探着向灶口裹袭,墙体被染得灰头土脸。
“满满,火小些!”
陈三愿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满满黑着脸,认命地,踏踏实实地,勤勤恳恳地,烧火。
火急火燎撤出来的柴火把厨房熏得上档次,她眼中呛出泪花。
还没跟陈三愿回话,满满便听得滋的一声,香味向四周弥漫开来。
端菜上桌的扶光明显比满满状态好得多。
毕竟端菜这个活,是从满满烧火的活里抢来的。
而天地间所有的斗争,一贯遵循抢来的最香这个原则。
好奇的打量着这方小小的院落。
除去一棵较大的桂树最显眼,扶光才发现最大的屋舍竟是一副道观的模样。
但说是道观,其实又过于潦草,神像画像俱无,只余一张积满灰尘的供桌。
要不是桌上的香炉果盘,他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勉力能算个道观。
看到这一幕,扶光寒碜地闭上眼。
幽都就一位神官坐镇,谁瞎谁猜不出是谁。
“阿姐,你早说我给你立一个得了,哪儿有人自己给自己立观的?”扶光边走边冲挽南嚷嚷。
问话声混合着炒菜声被传进屋内,满满和挽南都还未听清扶光说什么,忍不住向厨房外探头。
倒是陈三愿炒着菜也好耳力,笑着对挽南道:“他好奇你的道观。”
挽南想起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晃着脑袋理所应当。
“那就是你这个年轻人态度不行。”碗筷发出叮当的脆响,挽南指着扶光。
“我在幽都蹲了六百年,从来没见你想起给我立个道观。”
“况且,居神官之位,自该担神官之责。”
她很是嫌弃扶光的没见识:“虽在身处幽都,但作为主神,自是应该护佑一方,立个道观有何稀奇?”
“阿姐还嫌我没见识?”扶光放好菜,嚯地一声又踏着步子往厨房来:“你这尘灰肯定积攒许久,人都嫌弃你指望鬼喜欢?”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不讲究!”挽南手里拿着碗筷没有空闲,脚上却利落补给扶光一脚:“不过才半月而已,幽都风大,自然积灰一些。”
“那阿嫂,近半月竟都无魂魄前来吗?”满满的问题倒是正常,但得忽略她手忙脚乱躲避油花的慌张。
瞧着三人在这方寸之地都聊得兴起,陈三愿连忙铲了锅中的菜。
他抬着盘子接了句:“哪里起止半月,约莫有五十年了。”
大跨两步将手中的菜递给扶光,陈三愿净了手便去接挽南手里的碗筷:“先用饭食!”
“幽都可不是求神拜佛之地。”挽南背着手在后头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有这一方小观已是不易,哪里就能随随便便由得那些魂魄乱来。”
“这花可不是摆设,鬼轻易踏入不得。”被拿了碗筷无事可做,挽南指着门外的红花:“如非是心中有极大愿求者,哪里会有鬼魂愿意噬魂夺魄般的走这一趟极刑。”
扶光和满满点点头,幽都不是人居之地。
如此,已经极好。
“快些吃,快些吃,”挽南一个劲地给他们夹菜:“你们奔波辛苦,现下只负责吃便好了,此行我会一一道来。”
“六百年了……我同你们阿兄要出幽都寻人,不过幽都有规矩,罪大恶极者不得擅出。”
挽南突然有些感叹,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多:“我被贬至此,虽司人间四时,却也堪堪属于罪大恶极之列,所以三百年元日方可寻一丝契机离开。”
“而我们此行要去的地方,是溯洄神殿所主事的四座城池——溯城、洄城、游城、官城。”话锋一转,挽南提到重点。
“可我与溯洄有旧怨,届时,动手打杀自是无可避免。”挽南见他们面色如常,单手托腮状似忧愁地道:“因而,此行凶险,你们可愿同我一道?”
“小光,此行...…”还未等他们回答,挽南委以重任的眼神看向扶光:“我定是要去寻你阿姐的。”
“我不是猪脑子啊挽南阿姐!”扶光不出所料地嚷嚷:“扶予是我阿姐,你都去了我不去,会被打死的。”
“出乎意料的聪明啊!”挽南轻啧一声,感叹地拍拍他的头。
满满转头看向陈三愿,见他浅笑着在盛绿豆饮,就知道这夫妇俩没打好主意。
“族内有古训——我族中人,凡有可诛溯洄一脉者,自当无畏,独勇,不失其机。”
顺手截胡掉陈三愿给扶光的绿豆饮,满满笑着声讨:“你夫妇俩就是故意的!”
“是吗?”挽南听到满满的指责,瞪大眼睛问陈三愿。
得到陈三愿中肯的点点头的时候,挽南眨眨眼,嘴角反而带起几分恶劣的笑意。
她毫不犹豫地甩锅:“阿愿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