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刘启心下便做出决断,于是再度朝向左达抱拳。
“多谢师叔相告,现在看来,只怕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我们这便回去早作准备,晚辈二人就此告辞。”
“唉……”左达心中的万千话语也不过化为一声长叹。
望着离去的刘启,左达想起的,却是自己与昔日的小队队员。
当初与如今,两难之间,每个人,都做出了各自的选择。
苏皓选择背叛,即将成为帝国名正言顺的太子,即便,他的母亲不是皇后。
钟无离十年来苦心孤诣,纵横谋划,只为向不公出剑。
方恒、叶青满心失望,远离星灵皇城,只想一心育人,不问外事。
而他,忧心家族未来,只得置身事外,可夜里翻来覆去之时,难免苛责己身。
曾经的六人小队,支离破碎。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对与错。
是与非。
前尘往事如烟似梦,尽付东流。
再抬头。
刘启二人彻底消失不见,左达思绪悠悠,转回现实,他这才想起——
他竟然忘了打听,刘启那古怪非常,却又极为有效的破阵之法从何而来?
他自然不明白。
刘启,根本就没破阵。
即便自阵法之中走出,他也还没搞明白这阵法的作用。
刘启所做的,便是在小觉魂的指示之下,踩在阵法灵缘运转的节点之上,每一步都如此,或进或退,或左或右,入阵之中,自是片叶不沾身。
阵法只是寻常运转,并未被激发,刘启带着柳清就这么施施然走了出来。
这种眼力,对于灵缘运转的敏感要求太高,若非阵法大师,便是观微境也难以做到,左达想不明白,实属正常。
……
而刘启二人呢?
从西临学院离开后,他们便快步向城外赶去,而不是回到暂居的客栈。
刘启并不是真的打算回去早作准备,而是要直接前往琴谷!
他要抢在苏皓等人得到音魔身死消息行动之前,带走青天松!
城门之外,无人之处。
刘启压低声线冲柳清说道:
“等会你暂时待在距离岗哨稍远一点的地方,隐藏好自己,等我独自潜入琴谷之中,把小青天带出来后,再一同离去。”
“好。”柳清展现出对刘启一贯的信任。
琴谷与西临城相距不远,途中多又是平原,靠近琴谷之处才可见山浪峰涛。
再加上二人动作极快,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刘启便已经能用神魂感知到,琴谷之外,城主府的岗哨。
刘启并未停下脚步,在山林田野间不断穿梭,左躲右闪,柳清紧随其后。
足足环绕一圈,二人才停下脚步。
设立的岗哨密度极大,窥门境修士与巡徼境修士三三两两一组,互相配合,灵念不断扫视周围,毫无死角可言。
若无碾压的神魂力量,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琴谷之中,完全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这片隐秘的山林之中,还藏有不知多少暗哨,刚才刘启的路线之所以飘忽不定,正是为了躲避这群暗哨的窥探。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刘启并未“看”到苏皓的存在,以他直逼观微境的感知而言,没觉察到,几乎就可以断定,苏皓是真的不在此地。
同时,驻守的巡徼境强者无论境界还是数量,都大大低于预期,毕竟只是哨卫,而非真正行动时要出手的强者。
刘启搜集完岗哨和暗探的位置与实力等信息后,挑选一处僻静山峰安置好柳清。
他松开紧握住柳清的右手,温声说道:“这里很安全,隐藏好自己,等我来找你。”
“嗯。”柳清乖巧点头。
但在刘启转身之际,她又忽然拉住刘启,“小心。”声音轻柔,却满含关切。
刘启拍了拍她的玉手,冲她自信一笑,“放心,我有把握。”
旋即果决转身,奔着琴谷而去。
不被琴谷之外的岗哨暗探发现而潜入其中,他确实有把握。
但,能否离开之时,带走青天松还不被发现,他没有把握。
但,能否在苏皓等人到此之前,带走青天松,他也没有把握。
这,绝对是与死神赛跑。
一旦落后,便是镰刀悬颈,只怕难逃被瓮中捉鳖的命运。
而这些,是动身前需要思考的事情。
动身之后,刘启便不作他想。
定风波全力运转,灵缘却没有丝毫泄露,刘启眼底浮现出高贵的琥珀绿。
他头脑清明,全神贯注,忘我投入,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被放缓,仿佛神灵出手,轻轻拨动了时间流速。
极致的“心流”状态!
精神空间之中,小觉魂目光炯炯,婴儿的精致面容上竟看得出庄严肃穆之感,与刘启此刻的面容无限重叠。
小觉魂自身灵智被高度压制,只是作为神智爽灵,充当刘启的“第三只眼”。
叠加的极致“心流”状态!
小觉魂身旁,代表神识的黝黑水洼也发生明显变化,其内储存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凭空消失,刘启的神识感知随之扩大。
刘启右手捏住一块罗盘,灰蒙蒙的烙印往外散发出无形的魂灵细线,笼罩在刘启扩张的神识之上,如同为其披上隐匿的蓑衣。
岗哨的灵念巨网在身前不远处扫过,刘启静静等待,丝毫不为所动,像最老辣的猎手,定如磐石。
如此不知往返几次,某一刻,刘启眼睛一亮,骤然动身,神识包裹整个躯体,黝黑水洼内的存量顿时消耗一半。
刘启直接自庞大却又精细的灵念巨网间钻过,身形一闪而逝,好似一条滑不溜手的鱼儿。
灵念巨网一扫而过,众多岗哨却对刘启的渗入浑然不觉。
瞒天过海!
说来轻松,做起来却相当苛刻。
刘启酝酿半天,便是在“居高临下”地审视灵念之网,找到最薄弱之处,务求一击即中,结果很好,甚至堪称完美。
但其实,整个过程称得上是如履薄冰,稍有一步行差踏错,即便不被发现,也至少会被察觉到一丝异样。
突破封锁之后,刘启站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不得不承认——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观微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