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气息,却与他极为割裂。
随着先天气息大放异彩,林业瞬间脸色破败,身若无骨,向后瘫倒而去,四肢百骸,不住地往外渗着鲜血,显得狼狈不堪。
水凝空一脸惊恐,赶忙放下高高举起的手臂,向前托住林业。
后者模样颇为凄惨,体内丹田炸裂,经脉尽断,识海干涸,神魂黯淡无光,浑身亦被鲜血染就。
林业,也成了废人。
但他活着。
这,就是刘启的决定。
为此,他甚至不惜动用先天风煞。
若是欧冶子在侧,定要大骂他浪费!
不过是欲断其根骨,绝其前路,让陆沉、钟无离出手,不是省力许多?何必非要消耗这无比珍贵的先天风煞?
这道理,刘启又何尝不知?
不过,既然现在他能做到,那就断然没有假他人之手的道理,非要亲自为之。
这是很没来由的想法,争的,也不过是一口气,深埋在心底的一口气,一口不讲道理,不计得失的气。
不过这口气出了。
刘启的心,也就通明了。
可就在他稍稍放松之时,却忽然,察觉到自体内传来的一丝异样波动。
他不动声色的在身体四周布下无形风场,而后以灵念内视,这才发现,神魂空间之中,命宫刚刚脱离胎光飞出,正大放光芒,内壁无字天书,也再次显现。
这不是第一次。
然而这一次,却显得殊为不同。
无字天书整卷亮起。
福至心灵,刘启以神魂之力,鬼使神差地,在无字天书之后续上八字。
“念头通达,行止无碍。”
鬼画符般的卜灵文字生机雀跃,如蝌蚪般游入古壁之上,与无字天书混融一体,齐放光辉,而后一同隐去。
不再是以己身之字,替换前字。
而分明是以己身之悟,续写前篇!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而且,还是个天大的惊喜。
舍了半缕先天风煞,得了自书太乙奇门卜灵术的机缘,以后者丝毫不逊先天风煞的神秘,无论如何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刘启心中似有明悟。
原来念头通达。
所以行止无碍。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心中淡淡一笑。
回神到现实之中,却发现,众人疑惑的目光皆汇聚在自己身上。
他恍若不觉,目光凝向虚空,淡淡开口:“三天之内,离开东临。”
林楠雅心中清楚,刘启是在同自己说话,只是,不愿意看自己吗?哪怕一眼?
她心中憔悴。
离开东临,那便离开吧。
可是,又能去哪呢?
苦涩在心底化开,她默默无言,甚至,不敢向刘启求问一个选择。
也就是此时,刘启那充满磁性的深沉声音再次响起。“带他去琴谷吧,此生,我不希望他再出来。”
琴谷?
这往昔,恍如昨日,却又像已经过去很久,久到,似一粒沙落入大海,她拼命追赶,终于,便连梦幻轮廓,也再看不到……
反观刘启,没有片刻犹豫。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去,只最后留下一句话,在林楠雅的脑中不断回荡。
“如果你理解不了,就恨我吧……”
林楠雅明明心中痛极,却欲哭无泪,望着刘启的背影,痴痴惘惘地呢喃:“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此生,从不与你相识……”
她如何不理解刘启?
何况,刘启终究——
还是留了她父亲一命。
她只是,不理解自己。
她不怪刘启,只怪自己。
没有一个人明明白白地说过,但她心中清楚,是她,不论有心还是无意,但就是她,险些害了刘启!
刘启不看自己,也是应该的吧。
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如此傲慢懦弱,如此自私卑劣,任性的,令人作呕吧……
她也不想,但她真的没办法。
她真的做不到,看着父亲就这么死在刘启手下。
她柔肠寸断,痛心入骨。
“若是你我从不相识,或许,你也不会受这般苦难……”
“呵,也许,还会有此事,不过大概,你会毫不犹豫地,将我和父亲,一同杀死吧……”
“那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心中惨笑,望向刘启的背影,看着夕阳之下,那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余晖里。
也许,同时,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自此,萧郎路人,再不相识。
原来,这就是情劫……
她输的,彻彻底底。
恍惚间,她忽然感觉肩上湿漉漉的,后知后觉地望去,才发现,竟是一双血手!
“小雅,对不起,此事,是为父,做错了……”
林楠雅怔怔出神,她,是在做梦吗?
林业幽幽一叹。
“刘启他,废了我的修为,却也只废了我的修为,我身上伤势看似可怕,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
林楠雅如遭雷击。
空。
难以言喻的,空。
林楠雅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掏去一般,不知觉间,闪烁的双目留下四行清泪。
几息之后,她才恢复了感受,立刻便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席卷,掩面痛哭。
水凝空快步上前,将林楠雅抱在怀中,同样眼眶泛红。
林业则望向已经不见人影的天际,心中暗暗喟叹:“如果当初,我没有坚信自己的判断,会不会,不一样……”
但一切,终究已成定局。
……
圆月高悬,洒下清冷光辉。
而往日冷冷清清的府邸,此刻却显得热闹无比,大厅之内,灯火通明,十几案桌的佳肴美酒,分列两旁。
陆沉,钟无离等人早已悉数落座。
柳清的父母同样出现在席间,丁岱和张横也受邀前来,不过,就是苦了刘恒,只能坐在丁岱之侧,与心爱的姑娘隔“岱”相望。
刘启则是攥着柳清滑嫩的玉手,看着眼前的景象,发自肺腑地流露出满脸笑意。
刘正端坐在主座之上,举起酒杯,言语之间明显还有些拘束,“各,各位,多谢各位往日对恒儿和小启的照顾,在下感激不尽,我,我敬大家一杯。”
也不怪他紧张,在座众人,身份最低的,也足以在东临城中叱咤风云,这么多大人物,他这主位坐的,实在有些别扭。
其实他本也不想坐,但刘启坚持说,这次,是他们做东,自然该以刘正为主,最关键的,刘启提到了刘恒大婚一事。
刘正原本还在推脱,听到竟有这个目的,立刻决定赶鸭子上架。
待他这番话跌跌撞撞地说完,众人齐齐举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钟无离含笑开口:“正兄,看起来你有点紧张啊。”
刘正一脸拘谨地苦笑。
“欸,钟院长,我可当不起这称呼,不瞒你说,我也想不紧张,但你们身份地位都何等尊贵,仙人一般,我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实在很难不紧张啊。”
钟无离大笑出声,“哈哈哈,什么仙人,小启喊我们的时候,可说是家宴啊,正兄这样说,分明是把我们当外人,这是在赶我们走喽?”
刘正慌忙摆手,“钟院长,我……”
“什么钟院长,叫我贤弟就行,你若不是这意思,便喝一杯,赔罪了事。“
旁边左达等人领会到钟无离意思,就在一旁起哄。
“是啊,正兄,你这不喝一杯,我们可就走了。”
“是得自罚一杯才是。”
刘正闻言立刻回应道,“好,嗯……贤弟,那这杯酒,就算是我给你们赔罪。”
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钟无离等人连声称好。
谈笑之间,宴席的氛围逐渐轻松起来。
酒过三巡,刘正在刘启的示意之下,终于提到正事,他举杯朝向丁岱,假装醉醺醺地开口说道:
“丁老,我瞧丁香这姑娘,实在是喜欢的紧,正好,他们两个年轻人也情投意合,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