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吃到没滋没味的蒸鱼,曹穗深深地叹了口气,桑在旁边无声守护,看着小小的一个人好似有解不开的愁,有种莫名的喜感。
曹穗是真的愁,到这大半年,身体好不容易慢慢养好,可生活品质却是都不如她以往整日一个劲嚷嚷“死了算了”的牛马研究生生活。
无论在哪都先关注一个吃,到了汉末水果都不奢侈地有要求,可吃肉都让人绝望。
牛肉是不可擅自杀的,鸡鸭是啃不动且不爱吃卡牙缝纯肉的,鱼肉是没有调味料的,猪肉是腥臊味重的……
细细数下来,她吃得最多的就是鸡蛋。
曹穗坐在那总结心里的委屈,然后腾地一下站起来,把本想稍微走神偷懒下的侍女吓精神了,不敢错眼地盯着小女郎。
她们被挑选到女郎身边侍候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夫人和主君疼爱女郎,哪怕都耳提面命叫她们上心些,但待遇是真真的好。
尤其女郎本身不娇纵,平日里连责骂都没有,谁都不敢对她不上心。
曹穗则是想到穿越者必定会做的一件事——劁猪。
这个让男人色变女人避让的事业,现在看来她是不得不做了。
只不过,曹穗对此事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割蛋这一步,其它一无所知,一时之间有些难住了。
桑还没来得及询问她的难处,就见女郎一下子跑起来,瞬间提脚跟上去,也不敢说抱着她走,小女郎虽说爱和夫人主君亲近,但并不喜欢她们过多的肢体接触。
丁氏就见到风风火火跑进来的曹穗,小脸红扑扑充斥着她最爱的生机勃勃。
“慢点,慢点!”
曹穗直接在距离她两米的地方停下来,卸掉冲劲后脑袋埋进丁氏怀里,“阿母,阿母,我想要求你一件事。”
身体只差扭成麻花了,丁氏哪有不依的。
“你有事和阿母说,阿母高兴都来不及,哪里用得着这么急急忙忙。”丁氏慈爱地望着她,谁能想到大半年前她还病倒无法下床呢。
曹穗则是犹豫了下,若是和曹操开口她能装作无辜小儿,但想到要和阿母开口,内心稍稍有些羞涩。
阿母不会以为她梦里是什么不正经神仙老头吧?
怀疑神仙老头不正经没关系,可不要怀疑她啊。
曹穗一派天真可爱,好似完全不懂说出来何等虎狼之辞。
“我想要问阿母要几个人,还有几头小猪。”
丁氏疑惑,“然后呢?”
曹穗说:“嗯,把它们的蛋蛋割掉。”
丁氏一脸惊愕,对上女儿什么都不懂的眼神,张了张口又合上,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听到飘忽的声音,“这么做的目的是?”
总不能是老神仙的恶趣味吧。
曹穗天真道:“梦中的老爷爷告诉我,这样做可以让猪肉变得好吃,而且可以长更多的肉。”
丁氏调整好情绪,避免在女儿跟前失态,“好,阿母派人给你。”只不过,她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穗儿梦中的老神仙可还仔细说了些什么吗?”
曹穗也很想再说点详尽的内容,但可惜她没这个知识面,“没有,老爷爷只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好似想起什么,补充道:“老爷爷还说人啊,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一派老成的口吻,听得人发笑。
丁氏赞同这话,想起来受惠于仙人还未曾报答,顿时惶恐,“老神仙对我儿偏爱庇佑,阿母该准备何种祭品?”
曹穗无半分犹豫,这种风气可不能兴起,尤其是现在地方淫祀成为皇亲豪强敛财鱼肉百姓之工具。
“阿母,老爷爷未曾要求这些,且他还说过,神本就是靠造福于人积攒神力,绝不可能向凡人索取东西。”曹穗认真地看着丁氏,“更何况,神难道还会贪图我们手里的东西吗?”
丁氏彻底放下心来,虽说摸不清女儿梦中仙的底细,但凭借这番话就知不是来路不正的玩意。
而且这番说辞很有道理,真正的神仙哪里会贪图他们手里的东西,恐怕是看都看不上。
“阿母知道了。”丁氏摸摸曹穗的脑袋,“你的事情阿母会叫人去办,只是……”
光听都骇人听闻,也没个指导,割了之后总归要好生照顾啊。
接连几任皇帝身边的宦官权势滔天,十常侍更是“轰轰烈烈”,富贵险中求,百姓活都活不下去的情况,少一个器官在富贵地活着面前算不得大事。
皇城外想要进宫“上进”的人可不少,只不过,许多人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死于关键的一刀。
丁氏不忍见到女儿失望的眼神,琢磨着要不要请个熟手来指教指教,只不过,他们谯县也没干这个营生的。
曹穗可不知道她阿母如此体贴,她早已做好了要为试验牺牲几十头小猪的准备。
但哪怕做足心理准备,等第一天就传来割了蛋蛋的五头小猪无一幸免时,曹穗也难免道一声作孽啊。
更造孽的是本以为会被遣以重任的护卫,志得意满地接任务,脚步虚浮地走出门,脸色古怪,同手同脚,手还在微微颤抖,叫本来羡慕的同僚万分不解。
命苦的护卫哪里有这种经验,迟迟下不去第一刀,后来狠狠心闭上眼,第一刀直接下错了位置,小猪叫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他只好干脆利落地补一刀结束它痛苦的生活。
显然第二刀快准狠,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万事开头难,但嘎蛋处处难。
哪怕护卫已经能面无表情地嘎蛋,一回生二回熟,可也挡不住小猪前仆后继地死。
死到曹操都听闻了这件事。
从知情人嘴里得知此事后,哪怕是曹操也不能免俗,幸亏养的胡子给他遮挡了不少表情。
曹操来了丁氏这,都未开口丁氏已然猜到他要说什么,主动道:“劁猪之事乃穗儿委托我办的,说是仙人梦中所授,此举可改善肉质,且大幅增重。”
曹操一下子把那股难以言说的感同身受抛弃,“既然乃仙人所说,肯定不会是为了戏耍我们,那还是得继续尝试,我找找擅长此事之人,等到了济南郡正好做此事。”
丁氏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顺带将曹穗那番仙人祭品的言论转述,曹操更加满意。
只不过,此事到底有些骇人听闻,自是不可和他清清白白、乖巧伶俐的女儿扯上关系。
曹操祸水东引这一招用得出神入化,傻愣愣以为能放松游玩的夏侯霸被安排到农庄一日游,然后就冒出来一些风言风语。
更甚是有夏侯家外院门卫的表亲舅舅的儿子亲口承认,小公子好奇顽劣,在农庄玩耍时见到小猪突发奇想,就把那啥玩意给割了,才酿成大家口中的惨剧。
百姓没怀疑,只是对夏侯家小公子的顽皮有了初步了解,但人家割也是割自家小猪的蛋,顶多说这孩子玩得有点奇葩,总归不是冲到旁人家中割外人家畜的蛋。
就……这样吧。
夏侯霸得知自己的名声后,却是在家里闹翻了。
夏侯渊看着在跟前一副“你不去帮我澄清我就不罢休”架势的儿子,难得没有揍他,毕竟谁叫他一时嘴快答应了大兄呢。
“闹什么闹?不过是戏言而已。”
夏侯霸还在冒鼻涕泡,不是哭的,而是气的,还嘴道:“那阿父你去说是你割了猪的蛋。”
夏侯渊:“……”
夏侯霸见状闹得更厉害了。
“到底是谁传出来此等荒谬的言论,我要打”
夏侯渊适时地捂住他的嘴,铁掌呼上去哪怕不是故意的,但也给愤怒悲伤的夏侯霸一个严实的巴掌。
夏侯渊再脸皮厚也觉得对不起儿子,但也只能趁着孩子小赶紧忽悠,“此事有内情。”
夏侯霸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倒是要听听什么内情。
“此事其实是你姨丈日后要治理济南郡的一项重要举措,只是还未成功,且为了掩人耳目,只好将事情推到你这样的稚童身上。”
夏侯霸此时不好忽悠,“那为什么不是昂表兄还有族兄他们呢?”
夏侯渊继续他的忽悠,“若是安到你昂表兄身上,那谁不会注意到你姨丈呢?至于为何没安给你族兄,那自然是因为在夏侯家里面,你姨丈与我们家最为亲近。此事若是成了,你小小年纪便是有功了,在小辈之中也是独一份。”
七八岁的夏侯霸到底是比不过二十多称不上老奸巨猾的阿父,顺着他的话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可眉间还是未完全松开。
“可这名声实在骇人,大家都害怕我。”说出来都带着委屈。
旁的孩童害怕也能理解,谁知道他贪玩的兴趣会不会转移到人身上呢。
虽说可能性极小,但他们赌不起。
夏侯渊越说越顺溜,“那有何关系,大丈夫立于世总归会遇到种种不如意。更何况我们不日就要离开老家,过个几年回来谁还记得此事?”
夏侯霸点点头,被他阿父一番“大丈夫”、“男人”的话忽悠瘸了,小丁氏等到儿子离开才现身。
“你和姐夫就这么对霸儿?”
夏侯渊沉默了,此事大兄坑是肯定有要坑他们的意思,但架不住当时他嘴快,一群夏侯家的子弟也不敢抢他的风头,就叫他把这件事揽了下来,才有了他儿子小小年纪就背上偌大的黑锅。
但此事他是万万不会和夏侯霸言明的。
“虽说有糊弄的成分在,但若是真的成了,霸儿也确实能算有功。”
小丁氏问出关键问题,“能成功吗?”
能不能成功都不是短时间可以出结果的,但曹穗已经被通知过两日就要离开家了。
她对谯县没多少眷恋,只是借着此事见到了她阿父的部分妾室,和长相只能算是清秀的丁氏相比,妾室一个个花容月貌,曹穗看了两眼也没找到日后的赢家卞氏。
曹操自然不可能给女儿一一介绍妾室。
比起妾室,他更加关心曹穗的身体是否受得住一路的奔波,黄谷一家子被打包,孙女更是被带在身边教医术。
曹穗去药庐又多了一项乐趣,黄家阿姐黄丹红沉稳冷静,对于她时不时冒出来的“叛逆话”也会认真思考,连身上的药草味也让她喜欢。
黄丹红瞧着面冷但实际心软,还专门给曹穗做了味道好的药丸,随身带着可方便。
一群人出发要前往济南郡,曹穗则是特意将她带到了马车上,外面则是细致的夏侯惇保护。
至于她阿父,自然是快马加鞭地领着人先赶往济南郡了。
不然等他们这慢悠悠的马车赶到,济南郡那边的官员怕是盼得脖子都能伸二里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