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穗不过是极力放自己表现得不要太紧绷,但其实哪怕她竭力放松心态,也挡不住吕布猛攻带来的焦虑。
她每日都强撑着,每日能阖眼的时间都不多,短暂的眯一会儿就要起身,短短两日眼睛已经有了红血丝,看着都有几分瘆人。
兖州经过荀彧调动兵马勉强将吕布的攻势暂缓了下来,徐州陶谦却是四面受敌。
徐州众人可能都没未曾料到和曹操对上会败得如此快,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人性就是如此,失败后自然将所有都归咎于陶谦,曹操放言只要陶谦和全族付出代价,更是让这种不满得情绪达到顶峰。
不单单是徐州士族,还有陶谦族人对他同样充斥不满,只觉得他处事不严、看人不准才招来这滔天大祸。
陶谦被困后明显察觉到周围人眼神的不对劲,没等曹操打进来,他先待不下去,只能带着护卫仓惶逃命。
可谁料到连身边的护卫都背叛了。
“主君,对不起了!”
陶谦侥幸未死,可身边人率先内讧,他心气都已经耗没了。
曹操更是一副掘地三尺都要找到他的架势,陶谦临死前倒是又有了血气,在曹操抓到前自刎而死。
曹操还没来得及高兴和收割,便接到兖州告急的消息。
张邈联合兖州士族反叛更是让曹操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州牧!”
郭嘉脸色紧张,没有了往日的风流懒散,本来在曹操身边的陈宫则是里外不是人,站在原地踌躇。
曹操擦掉嘴角的血,眼睛里压抑着要把人粉碎的飓风,“回兖州。”
刚刚打下来的徐州曹操舍弃得一点都不心疼,说到底,徐州并未完全落入他手,只是死了一个陶谦而已。
打下的城他能打一次就能打第二次,兖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何况,曹穗还在兖州。
接到消息的曹军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放弃原本的进攻计划拔营回兖州,徐州惶恐不安的百姓和士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曹军退军了,剩下死里逃生的侥幸。
曹操并未对陈宫有芥蒂,哪怕是如此赶路的情形,还会单独和陈宫交谈安抚,陈宫再如何沉稳都做好了被暂时冷待防备的准备,可曹操一番肺腑之言,以及被张邈背叛的痛楚,差点都将陈宫说落泪。
陈宫笃誓绝不会辜负曹操的信重。
陈宫离开后,曹操的营帐内烛火未灭,他目光虚虚地落在快要燃尽的灯芯上。
跳跃的烛火揭示它的生命到了最后的尽头,无论它一开始的火焰有多明亮、多炙热。
短暂的休息后曹军继续出发,兖州传出来的消息也叫一群人稍微安定,既然挡住了吕布的第一波攻击,那么暂时就不会真的丢了老巢。
反而,他们回援若是算计得好,还能让吕布损兵折将。
郭嘉这几日尤为勤快,都不需要人三崔四请,陈宫更是绞尽脑汁想出一条又一条的计谋,曹操当着众人的面对他依旧信任,倒是叫一些迁怒的人收敛了心思。
曹仁作为曹操的族弟又备受信任,见曹操冷静的过分,没有多余的喜怒哀乐,忍不住落后众人几步。
“大兄,莫要把自己逼得太紧。穗儿和文若先生还在濮阳,定会守住的。”曹仁在军中纪律分明,难得喊了曹操一声大兄。
曹操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我相信穗儿和文若。”
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如此,哪怕兖州丢了,只要人还活着,他都不会有多挫败。
可张邈,谁都可以背叛他,可偏偏是张邈。
哪怕是曹操,都忍不住想问他一句无用的话:为什么?
曹穗每日能睡的时间很少,她不单单要出现在官衙,还要出现在城墙,吉祥物倒是叫她当了个彻彻底底。
双方僵持着,吕布攻不下,他们也没有反攻的能力。
曹穗看着日渐消瘦的荀彧,第一次在人身上看到这个词的具象化,唯一庆幸的可能就是在这里的是荀彧而不是戏志才,否则真要将人耗得油尽灯枯。
曹穗正听着荀彧接下来的安排,外面传来喧嚣声。
有人来报,“女公子,外面有一伙谯县乡人来投。”
曹穗:?
曹穗望向荀彧,见他眉间也凝聚着不理解,才意识到不是她听错了。
“难道是佯装投靠?”不怪曹穗想太多,而是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伙谯县老家乡人来投,谁都会在心里打鼓。
曹穗:“叫他们领头的单独进城来。”
真心假意,试一试就知道了。
人出去后荀彧才略带反对道:“女公子不可冒险。”
曹穗还笑得出来,“先生放心,我不会单独见他。”
她惜命得很。
但哪怕从门口开始安排了几十人,再看到进门的魁梧身躯时,曹穗也忍不住后悔:
人还是安排少了。
来投的壮汉进门走路都带着地动山摇的晃感,叫曹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曹乌脸色沉重地靠近曹穗,“女公子,此人和典将军很像。”
曹穗恍然大悟,她说怎么会有种熟悉感。
进门后壮汉看到屋内的护卫并未有不满,反而心细地站在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导致他说话时声如洪钟。
“在下豫州谯县许褚拜见女公子,听闻兖州危急,特意带数千乡勇族人赶来。”
曹穗耳朵只听见“许褚”二字。
她脑子居然想到的是:阿父打两大门神算是凑齐了。
曹穗迅速回过神,立刻挂上亲切的笑容,没了一开始的防备警惕,上前几步打破了安全距离。
“原来是许壮士,兖州危急,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谯县的乡人义无反顾来解围。”
许褚的表情摆在脸上,不过他并不如面上那般憨勇,虽然不太理解曹穗转变态度如此之快,但总归是往好处发展。
“女公子太过言重,州牧威名赫赫,许某早就心生敬佩,想要投靠。只是势单力薄,怕这点人州牧看不上眼,久久未行动。”
曹穗:……
过分实诚了。
“论迹不论心,兖州如此危急,许壮士还能冒着危险前来,曹穗便领情。”曹穗还笑道,“我阿父最是欣赏勇猛的武将,只要有许壮士一人,他便高兴得不行。许壮士还是耽误了啊。”
曹穗那种只是曹操人才中转站的感觉又来了,不过依旧给曹操拉拢人。
更何况,她说的都是实话。
荀彧见到许褚同样意外,只不过听着对方一口一个要去和吕布决一死战有些头疼。
“许壮士莫要着急,暂时还未到时机,日后总归会有机会的。”
许褚的部下已经进城了,荀彧好不容易将许褚的心思打消,目送他离开就见到偷笑的曹穗。
“女公子,如此看戏怕是不好吧?”
曹穗立刻正色,“我只是想着这段时日先生绷得太紧了,像是许壮士这般得就很好。”
荀彧哑然,望向已经看不见的背影,“这位许壮士身上的煞气,和典将军倒是相似。”
曹穗一脸果然的表情,“先生猜等阿父回来,许壮士和典叔父会不会打起来?”
荀彧:“…女公子莫要看热闹。”
曹穗往后一坐一靠,仰头大叹,不想着点乐子,她都快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