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事情并没有意外。
部下来报说是荆州方向来了一位客人。
曹穗有些意外,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荆州这段时日应当也不会采取如此和善的方式。
“请进来吧!”曹穗懒洋洋地往后靠,就当作是放松一下。
吕姝好身后跟着一位青衫的年轻人,曹穗没那么好的眼力看出他多大年龄,但瞧着比她大不了多少,起码还没蓄须。
“颍川徐庶见过女公子!”
徐庶一言一行让曹穗想到了荀彧,但他的名字才更是如雷贯耳。
她稍稍出神,和徐庶一照面,立刻知道是谁派他来的了,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先生在哪高就?”曹穗笑盈盈的,故意道,“是荆州牧派你来的?”
徐庶不卑不亢回道:“女公子误会,徐庶只是刘玄德将军帐下一名小小的谋士,哪里有那个荣幸在荆州牧帐下做事。”
曹穗突然道:“听起来有些屈才啊,先生有没有想法从刘皇叔那里离开,到我手下做事啊?”
虽然知道挖不过来,但人定胜天,起码先尝试尝试,被拒绝了也没损失。
“多谢女公子抬爱,徐庶才疏学浅,女公子手下人才济济。”徐庶也没料到曹穗会如此邀请,但肯定是要拒绝的,他看好的可是刘备,“更何况,刘将军对我有赏识之恩,徐庶不敢见利忘义。”
曹穗早有觉悟,也没多少失望,“刘皇叔为人仁义重情,先生眼光不错。”
徐庶面上平静,但心里却是对她抱着十足的提防警惕。
“刘皇叔让你来豫州做什么?”曹穗明知故问。
徐庶恭敬道:“刘将军听闻许昌伤寒肆虐,担忧天子安危,且听闻女公子防治伤寒有果,特意派某来求见女公子。”
姿态倒是放得低。
曹穗没有立刻接话,姿态轻松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看来,荆州感染伤寒的情况挺严重啊,荆州牧倒是将消息瞒得好。”
轻飘飘的语气却叫徐庶心头一跳,想要辩解什么,对上曹穗含笑了然的眼睛却是无话可说。
曹穗没想到她真猜中了,看来荆州的恶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只是她都没听到风声,刘表倒是瞒得好。
想要隐瞒得好,曹穗想都不用想他用的什么方式,刘皇叔果然仁义。
“先生不用紧张,我现在分身乏术,也没有要和荆州开战的想法。”曹穗怀念起来貂蝉在身边的日子了。
若是貂蝉在,这种消息哪里需要她见到徐庶后才知道啊。
“先生不如在许昌留几日,我这边暂时没办法立刻给你答复,若是方便的话,先生可以给刘皇叔去信。”曹穗丝毫没提刘协,显然不乐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徐庶有眼色,没有强求见刘协,若是生,他见不见都没意义,若是死,他强求的话,曹穗怕是不介意送他去陪陛下。
徐庶一离开,曹穗就吩咐人去查荆州,刘表想要把消息瞒得瓷实,肯定是将人全部看管起来。
曹穗得知道荆州的伤寒有多严重。
刘备来取经,可惜曹穗暂时也没经给他取,她还盼着黄丹红和张仲景他们能快点把方研究出来,毕竟重病的病人等不及。
曹穗预备去看看黄丹红他们,等见到黄丹红和张仲景时,却发现两人脸色都很是奇怪。
而且,奇怪的还不一样。
张仲景年龄大了,身上自然一股儒雅的亲和,可此时却是躲避曹穗的眼神。
曹穗第一反应就是他背着她做了什么,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和做错事的小动物反应一模一样。
至于黄丹红就更加明显的心虚了,垂着头压根不敢抬头。
若只有张仲景,曹穗可能还要怀疑他是不是刘表那派来的奸细,但黄丹红也是如此作态,那就值得商榷了。
她脑袋灵光一闪,瞳孔微微放大,盯着好似地上有钱舍不得抬头的黄丹红,冷声道:“丹红,抬起头来。”
刚刚一闪而过,她没太看得清她的脸色,此刻黄丹红避无可避,曹穗见到她明显疲惫带着病气的脸,心里的猜测落实,脸上已经隐隐带上怒火。
她冰冷的声音把黄丹红稍稍有些糊涂的脑子冻醒。
曹穗:“你给自己染了病?”
黄丹红不敢说话,但也不敢不回答她,怯生生地点头。
这副模样可是难得一见,直接把曹穗气笑了。
她又偏过头望向张仲景,张仲景莫名不敢对视。
一大把年纪了,可此时面对曹穗这个小辈,却是没底气。
曹穗一看,就知道两人都是商量过的。
“你们二人仗着自己医术高明就如此作贱自己,我若是不来,打算还瞒我多久?”
黄丹红:“女公子,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女公子繁忙,且我和张医师研究方子,可总有地方觉得不详尽,便只能亲自来。”
张仲景补充道:“是啊,既然已经有眉目,自然要尽快解决。可感染伤寒的病人他们不懂经络穴位,只能我们医师自己来。”
曹穗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她担心地望着黄丹红,“张医师,丹红她身上的病严重吗?”
张仲景如实道:“暂时还不算严重,但等两日就说不定了。”
曹穗眼睛瞪大,“等两日?你们二人如何商量的?”
听这意思还不打算尽快医治,想要听之任之让它加重。
张仲景不敢直面曹穗的怒火了,黄丹红只能自己来说。
“女公子,伤寒本就多样,只能一样样地试。现下城内伤寒最棘手的就是病重者,若是想要研究彻底,自然也要我亲身体验。”
曹穗冷笑道:“你如此舍身取义,我是不是还要赞扬你?”
黄丹红自然不敢接话。
“张医师,你就给她先控制住病情,哪怕是医者仁心,那也得先保护好自己。”
黄丹红着急道:“女公子,希望您成全我。”
曹穗:“……”
“女公子,我跟在您身边十多年,这些年我在医术上的坚持和付出,您都是看得见的。我早已决定将一生都付诸于治病救人,此刻我明明有机会,不想放弃。”
曹穗沉默不语。
黄丹红却知道她向来心软,此时没有反对代表能有商量的余地。
“女公子,既然我已经染病,若是此时放弃,岂不是功亏一篑?”她倒是想得开,“总归要有人来试药,城内的医师就只有我和张医师对伤寒的研究稍多,若不是我,难道要张医师来吗?”
曹穗嘴角一抽,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她扫了一眼白发的张仲景,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反驳她。
最为重要的是,黄丹红有一点说得对,她亲眼见到她在医术一途的付出,十多年如一日,几乎是牺牲了多余的情爱。
曹穗舍不得叫她落空。
恐怕对于黄丹红而言,哪怕是殉道,她也甘之如饴。
“好。”
黄丹红惊讶地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心里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有欣喜也有被理解的感动。
“丹红谢谢女公子成全。”
曹穗冷哼一声,“我只是说好,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你常年和药材打交道,普通伤患都能扛下去,你可别比他们还不如。”
黄丹红有些想笑,知道她是故意这般说,但心里也忍不住较起劲来。
确实,她和药材打交道这么多年,身体更是调养得当,哪怕感染伤寒也定要胜人一筹。
女公子的人绝不可低人一等。
张仲景望着她眼神中无声燃起的胜负欲,沉默不语。
他可能是年龄大了,不太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过她能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是好事。